王维洛：又回到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时代
——从炸毁滴水观音回想文革中杭州岳王庙和灵隐寺的命运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从“破四旧”开始。浙大附中的红卫兵将岳飞的墓地夷为平地后，他们又去了杭州灵隐准备砸大雄宝殿中释迦摩尼大佛像。由于红卫兵只有大锤等简单工具，害怕砸的过程中佛像的大耳朵掉下来会砸死人，因而不敢贸然下手。加上浙江大学一些红卫兵和市民的保护，灵隐寺被保存下来了。如今灵隐寺成为杭州旅游收入最高的景点。但是从文革之后批判资本主义自由化开始，中国社会就朝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老路走回去，时而快进，时而慢走。现在全国各地拆毁庙堂佛像、拆毁教堂十字架、拆毁关闭佛学院、拆毁清真寺等破坏宗教自由的行为，是“破四旧”的重演。2019年2月2日炸毁河北省石家庄市平山县57.9米高的滴水观音摩崖石刻像，人神共愤。河北省石家庄市平山县有两个重要的旅游景点，一个是5A的中国革命五大圣地之一的西柏坡，一个是连同滴水观音像在内的皇安寺，仅为4A的旅游景点。如今5A竞争不过4A，4A景点平均每天有一万多游客和朝拜者，而5A的革命圣地则是门庭冷落车马稀，靠公费旅游支撑。中国老百姓的喜好偏向十分明显，这正是当权者所担心害怕的。通过炸佛像的行为，可以看到中国社会已经又回到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破四旧”时代和价值观念。炸佛像行为的后果将是十分严重，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特别是对水资源匮乏的河北省和石家庄市，特大洪水、长期干旱将不可避免，下令炸佛像的领导们应该早做准备。
一、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从“破四旧”开始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从1966年5月开始到1978年10月结束，一共十二年半时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时，笔者正好在杭州浙大附中读初二。1969年3月9日到黑龙江省富锦县二龙山公社龙阳大队第二小队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1977年参加高考，1978年2月到南京大学报道。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结束前的几个月在南京大学度过。
在笔者的记忆中，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从“破四旧”开始的。“破四旧”就是破除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1966年6月1日人民日报发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社论，提出“破除几千年来一切剥削阶级所造成的毒害人民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破四旧”就是一个大箩筐，什么东西都可以往里装。四书五经是四旧，老师教授是四旧，于是就有了文革中的焚书坑儒；佛教道教是四旧，和尚道士是四旧，于是就有了文革中的拆庙毁像……
浙大附中的学生一部分是浙江大学职工的子女，一部分是浙江省委、省政府领导与附近部队疗养院领导的子女。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伊始，后一部分学生就成为红卫兵（后称红一司的红卫兵）；前一部分学生后来成为红三司的红卫兵。记得杭州的岳王庙就是浙大附中的红卫兵领着其他几个学校，如杭一中、杭四中的红卫兵所破坏的。岳王庙位于栖霞岭的南麓，而浙大附中位于栖霞岭的西北麓，骑自行车大约几分钟的路程。从南麓到北麓有一条山路，路边是牛皋的墓。从岳王庙再往东不远，就是北山街84号，浙江省委、省政府领导家的驻地，省委书记江华、省长周建人等都住在那里。
岳王庙是历代人民纪念“精忠报国”的英雄岳飞的场所，始建于1162年。从1961年3月4日起，岳王庙就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岳飞墓前，有四个铸铁人像，反剪双手，面墓而跪，他们分別是秦桧、秦桧的老婆王氏、万俟卨及张俊四個奸臣，供游人唾骂。岳王庙有一幅对联：“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记得那年与黄万里教授通电话，讨论长江三峡大坝工程。黄万里教授问笔者是哪里人，我说在杭州长大。黄万里教授又问，知道岳坟吗？我说就在浙大附中的旁边，经常去。然后黄万里教授说他打算将来在白帝城也铸四个人像，一女三男，让他们面对长江三峡而跪。黄万里教授问，你知道这四个人是谁吗？我回答道，知道。据说黄万里教授也把这个计划告诉过李锐，有一点差别的是一女二男的跪像。
在“破四旧”的号召下，浙大附中和其他几个学校的红卫兵来到岳王庙，将岳飞和岳云的墓地夷为平地，墓阙被推倒在地，悼念的横幅、对联、文字被损坏。从此岳王庙大门洞开。不久四个铸铁人像也不见了踪影。那时的岳庙断碑残碣，十分凄凉。后来，岳王庙就成为泥塑“收租院”的展览场所，岳王庙的主人从民族英雄岳飞变成了四川省大邑县恶霸地主刘文彩。
浙大附中的红卫兵们砸了岳王庙后觉得还不过瘾，决定要去砸灵隐寺。灵隐寺距离浙大附中也不远，特别是经玉泉走小路就更近了。当时浙江大学的一些红卫兵听说附中的红卫兵要去砸灵隐寺，就从小路赶到灵隐寺，在灵隐寺各大殿四周，手挽手，组成人墙，阻止附中的红卫兵们去砸灵隐寺，去砸灵隐寺大雄宝殿中的释迦摩尼的大佛像，双发对峙了两三天。年纪较大的浙江大学红卫兵与年纪较轻的浙大附中红卫兵发生了争论。两边的红卫兵观点一致，只是方法不同。双方都认为灵隐寺属于“一切剥削阶级所造成的毒害人民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是革命的对象。但是浙江大学红卫兵认为，灵隐寺的建筑连同佛像同时也“显示了劳动人民的高超智慧”。庙里的菩萨可以留作反面教员，帮助弘扬毛泽东伟大思想。当时浙大附中的红卫兵们之没有贸然行事，是因为他们手中只有几把大锤、斧子和几根钢钎，没有专业设备，更没有炸药。他们担心释迦摩尼大佛像的耳朵掉下来的话，可能将他们砸死砸伤。浙大附中一位14岁的红卫兵回家问他爸爸、一位浙江省委书记处书记，大佛像的耳朵掉下来会不会砸死人。这时浙江省委和省政府才知道红卫兵要砸灵隐寺，觉得事情重大，马上向中央请示。据说周恩来回了一个电报，大意是：“灵隐寺是东南亚最大的佛教寺庙，对东南亚影响很大，洛阳的白马寺打掉了，很可惜，希望灵隐寺能保留下来，但是，要照顾群众的情绪，如果群众一定要打，那就打掉算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怎么读怎么理解都可以。浙江省委和省政府在接到中央请示后，封闭了灵隐寺，才将灵隐寺保留下来。但是事情并没有结束，浙江大学红卫兵与浙大附中红卫兵的争论持续下去。浙江大学红卫兵提出：“浙大不要附中”；浙大附中红卫兵回应道：“附中不要浙大”。后来发展到要动武的地步。浙江大学红卫兵人数多占优势，但是年纪轻的浙大附中红卫兵正处于青春反抗期，不怕死、下手狠，在气势上占优势。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后，1979年岳王庙获得中央财政专款得以修复，四个铸铁人像再也没有找到，只能重新再铸。灵隐寺也重新开放，成为杭州收入最多的旅游景点。人们以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发生的这些“破四旧”的荒唐事情，不会再发生。相信当年的那些要砸佛像的红卫兵们也会不时地到灵隐寺去烧柱香，许个愿。
二、炸毁滴水观音像
最近在网路上热传一条新闻：“中国河北省石家庄平山县过去曾耗费5年时间，砸下1700万人民币，在当地山壁上刻出1座高57.9公尺的观音像，吸引大批观光人潮到场膜拜、还愿，不料近期内遭到中共官方派出爆破大队，将观音像炸毁；网友对此直呼‘根本伊斯兰国’。根据《寒冬》（Bitter Winter）报导，高57.9公尺的‘滴水观音’像位在平山县皇安寺后殿的山壁，被炸掉前是全球最高的摩崖石刻立式观音像，逢年过节时就会有数万名游客到此一游，对神像进行还愿、膜拜等民俗仪式，也因此成为中国共产党的眼中钉，在1月30日派出爆破大队到达当地。报导指出，参与此事但不愿具名的拆除工人表示，当局的爆破计画由专业人员设计，现场有省、市、县等各级政府官员莅临指导，还有公权力安全维护人员在场戒护，将被定为‘国家4A级景区’、‘河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皇安寺宣告戒严，随即开始出动怪手把观音像的基底剷除。报导提到，整个爆破前置作业长达48小时，观音像后方被凿出深达20公尺的火药埋藏洞，官方在2月2日年节前实施爆破，轰然巨响之下观音像的上半身化为尘土，此举显见中国共产党以遏止宗教商业化的名义，极力打压境内各种信徒众多的宗教。”
这条新闻下面的评论很多，网友们提到类似的事件，如浙江拆毁或烧毁教堂十字架、河南炸观音雕像、藏区关闭藏传佛教的学院、要求藏民撤下达赖喇嘛的像换上习近平的像等等。
三、有容乃大
看到这条新闻，笔者自然想到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的“破四旧”，浙大附中砸岳王庙，又要砸灵隐寺的往事。中国共产党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指出：“1966年5月至1976年10月的‘文化大革命’，使党、国家和人民遭到建国以来最严重的挫折和损失。”“‘文化大革命’是一场由领导者错误发动，被反革命集团利用，给党、国家和各族人民带来严重灾难的内乱”。为什么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的“破四旧”行为现在又会卷土重来？其实，文革结束不久，从批判资本主义自由化开始，中国社会就朝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老路走回去，时而快进，时而慢走。只要不忘初心，毛泽东的初心与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习近平的初心都是一样的，就是《共产党宣言》所说的，建立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制度。
对于杭州人来说，灵隐特别灵的是哈啦菩萨。哈啦菩萨就是大肚弥勒佛，是未来佛。是中国大乘教中的八大菩萨之一。他总是有一张笑脸，挺着一个大大的肚子。“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 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灵隐寺飞来峰的大肚弥勒佛旁有这么一副对联。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一个最大错误就是不容与毛泽东不同的意见和观点，不容“四旧”。现在又回到了不容“四旧”的年代，也就是回到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时代。
2019年2月27日新华社发布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关于加强共产党政治建设的意见，告诫共产党员要坚持马列主义，不要相信鬼神。中国共产党自称是无神论者，禁止迷信活动，这是共产党的纪律，别人管不着。其实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人个个都口是心非，个个都信神。比如江泽民就非常信上海的一位老法师，李鹏一家又常常朝拜佛教的寺庙。马克思本人也是宗教信仰者。共产党要求党员不要相信鬼神，但是不能要求老百姓也不要相信鬼神。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保障人民的宗教信仰自由。炸毁佛像，拆毁或烧毁教堂十字架，关闭藏传佛教的学院，不准悬挂宗教领袖的画像，都是违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的行为。
为什么河北省石家庄市平山县要炸毁滴水观音像？
在河北省石家庄市平山县有一个叫西柏坡的地方，也是一个红色旅游胜地。从国家旅游景区评级来看，这是5A级旅游景区，比滴水观音像所属的皇安寺4A级旅游景区，高出一个等级。1948年毛泽东和中共中央移驻西柏坡，这里成为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辽沈、平津和淮海战役的指挥中心。并在这里召开过七届二中全会和全国土地会议。这样西柏坡就与井冈山、瑞金、遵义和延安被封为中国五大革命圣地。有人说，“新中国从西柏坡走来”，“中国命运定于西柏坡”等等。但是真正的西柏坡村，当年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住过的房子，现在都在岗南水库下面腐烂。1958年在大跃进的号角下、在人民公社的旗帜下岗南水库正式开工，十万大军兴建岗南水库，西柏坡中共中央旧址被水库淹没。1971年在离水库不远的一座山上兴建了新的西柏坡村，大体保持原貌。1977年又在岗南水库旁边建造了西柏坡纪念馆。1978年5月，中共中央旧址和纪念馆同时对外开放，但这不是原址，而是山寨版的。胡锦涛当上总书记后的国内第一出访地就是西柏坡村。
中共中央大力促进红色旅游，但是到西柏坡村革命圣地来的旅游人不多，反而是到平山县皇安寺，去朝拜滴水观音像的人群络绎不绝。逢年过节时，来皇安寺对滴水观音像许愿、还愿的人更多。这就和附近的五大革命圣地之一的西柏坡村形成了对比，形成了竞争。中国共产党的五大革命圣地之一，难道还不如一个滴水观音像？所以平山县皇安寺后面的滴水观音像成为中国共产党的眼中钉肉中刺，也就是滴水观音像必须被炸毁的原因。
不同文明、不同文化、不同宗教的争斗、融合，是世界文明的进程中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的事情。纵观中国的历史，大多是用你死我活的手段进行的，比如项羽打进长安，就把天下第一宫阿房宫给烧了，十分可惜，可见中国政治家的包容性很小。但是世界上许多地区，虽然文化、宗教几次经过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人们可以看到包容所留下的痕迹。比如埃及文化，埃及的法老在世时会建造许多庙宇，留下许多关于这位法老丰功伟绩的石刻画像。当这个法老被他的仇敌打倒后，他所提倡建造的庙宇依然保留下来，不会被焚烧或拆毁，石刻画像也不会，最大的惩罚就是把那个法老的脸部造型给搞坏掉，而整个石刻画像保留下来。否则，埃及也不会有这么多古埃及文化遗留下来的文物。又比如地中海地区，城头常常变化大王旗，一会儿是天主教，一会儿是伊斯兰教。伊斯兰教掌权时，就把天主教的教堂改为伊斯兰教的圣殿；当天主教掌权后，又把伊斯兰教的圣殿改为天主教的教堂。这样古代的建筑没有被当作四旧被扫除掉了。一个用砖石书写的历史依然存在。
印度是一个神奇的国家，印度有这么多的皇宫，这么多的国王，这么多的王子，这么多的公主，他们已经和平共处了许多年，相安无事。没有中国的定于一尊，没有中国的成者王侯败者贼。印度又有这么多的宗教，这么多的庙宇，就是在一个小小的偏僻村子也可以有不同宗教的庙宇。一个老鼠庙迎来世界各地的游客，生意越做越大，老鼠庙一次又一次地扩建。
老子说“上德若谷”，形容具有崇高道德的人，胸怀如同山谷一样深广，可以容纳一切。老子又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岗南水库边上的革命圣地西柏坡村，旅游吸引力不如一个滴水观音像，也不必非要用炸药把佛像炸毁。如何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时浙大附中的红卫兵们有炸药，那么灵隐寺的佛像也是保不住的。
四、滴水观音
记得文化大革命中杭州紫阳山上有一股山泉。周围的居民都去取山泉水，回家泡茶。后来有人发现在山泉边原来就有一个线刻观音立像，因为石刻表面长满了青苔，不易辨认。后来取山泉水的人多了，石刻上的青苔被磨掉一些了，水泼洒在石刻上，在阳光照射下，便显露出观音立像的影子。这个石刻观音立像便被称为泼水观音。这个消息马上传遍杭州，市民都来膜拜泼水观音。人们认为，喝了这山泉。可以治病。这样来的人越来越多。由于来膜拜、取水的居民太多，市政府就把山泉和泼水观音都给炸了。这件事发生在文化大革命快结束的时候。说来也是十分奇怪，爆炸之后，从此这里就再也没有山泉流出来过，尽管2003年有人出资重修了泼水观音的立像。
也是在文化大革命中，栖霞岭的山上有多股山泉。周围的居民也都去取山泉水，回家泡茶，包括家父在内。后来政府禁止居民去取山泉水，把山泉围了起来。渐渐地山泉也干涸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河北省是中国人均水资源最少的省份之一。按照吴季松的《中国可以不缺水》一书， 河北省在中国人均水资源量上排倒数第五名。
天津市：人均153.2立方米
上海市：人均184.6立方米
宁夏回族自治区：人均186.8立方米
北京市：人均329.0立方米
河北省：人均363.1立方米。
河北省石家庄市的人均水资源量就更少了，据说只有人均229立方米。
按理说，河北省党委和省政府、石家庄市党委和市政府，都应该十分珍惜当地的水资源，珍惜太行山的水资源。如今用炸药去炸毁滴水观音像，破坏了当地的水资源，后果将会非常严重。河北省党委和省政府、石家庄市党委和市政府，在炸毁滴水观音像之前，没有对炸毁滴水观音像对生态环境的影响做出评估，也没有安排补救措施。
习近平的中国梦，就是“青山绿水净土”，就是金山银山。但是用炸药去炸毁滴水观音像，用炸药去破坏当地的水资源，是不可能炸出“青山绿水净土”来的。
阿弥陀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