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涉案人员：后排右一贺闯（技校二年级学生，八二二司令，死于綢校慘案），右二张忠民（张忠敏 技校一年级学生，曾为八二二政委）。
图中非涉案人员：后排右三谷泽滨，前排右一张世海、右二马凯。图上题字：革命到底 67.51。（2023年秋访谈张忠敏提供）yibaochina.com
第五十一章 主谋是“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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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7日，“12.7案学习班”在公安局二楼东侧一间会议室，“军管会”的一个军代表做了“开学”报告——yibaochina.com
从今天开始，“12.7”学习班——你们这五个“同案人”，就在这学习、反省。另外，还有三人已经关进了看守所，根据案情的需要，你们中间有的人恐怕也要进看守所，也算是“深造”吧。接着，提出了“约法三章”，一是不得订立“攻守同盟”，二是不得向外写信，三是要主动坦白和揭发，争取从宽处理。然后，又进行了“政策教育”——yibaochina.com
你们来“投案”，算是“聪明”的。违法犯罪了，还要抗拒，岂不是“以卵击石”吗？解放军是谁呀，毛主席亲手缔造，林副主席亲自指挥的“无产阶级专政的坚强柱石”。yibaochina.com
“12.7”杀害解放军案件，涉案13个人，有三个人武斗死在了绸校（贺闯、孟庆辉及工人袁廷祥）。也可以说，逃之夭夭了。你们这些人，赶紧醒悟吧，头头（贺闯）也死了，你们还有什么顾虑，杀一个回马枪，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到了这步田地，还看不清形势，那就是“盲人骑瞎马”，最后，从悬崖上掉下去，那可就没救了。不要心存侥幸，你们就是“裤裆里掏出的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一个也跑不了。yibaochina.com
另外，我还要说的是，你们隔壁也是“学习班”，是你们斗过的“走资派”宋克难（市委书记）、蒋云吾（市委副书记）、王鹤（市委副书记）、“叛徒”宋志（副市长），“待遇”和你们不同的是单人单间。在此，提醒一句：不要和他们搞串联啊！yibaochina.com
我们怎么会和走资派、叛徒搞串联呢？yibaochina.com
你们是谁呀——红卫兵小将？这一篇已经翻过去了。从“12.7”那个晚上开始……yibaochina.com
“红卫兵小将”面面相觑……yibaochina.com
军代表姓孔，“小将”私下叫他“孔子”，或者“孔老二”。yibao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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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矛盾，各个击破”，是“共军”惯用的“战术”。对此，“老二”当然并不陌生，于是，在学习班“活学活用”起来。yibaochina.com
按照“老二”的说法，“12.7”涉案有11人，死亡3人，余下8人均已到案。其中5人在会议室“集体生活”，3个人押进了看守所。为何待遇有别呢？因为，从投案时间上看，这3人是在那5人之后，其中最后到案的1人被军代表列为“凶手”（手榴弹投掷者张玉才）。yibaochina.com
“八二二”司令贺闯死后（“1.15”绸校惨案），由副手姜（姜革命）继位。革委会的成立，意味着“革命”的成功，姜觉得按照贺的“遗嘱”——“运动完了”，该投案了。于是，便通知“涉案”人投案，但唯独没有通知“凶手”。孔认为这是“撇清”，要把“凶手”抛出去。所以，要“利用矛盾，各个击破”，最终，使案件“原形毕露”。yibaochina.com
通过提审“各个击破”，“如实供述”了——那晚如何在县前街偶遇军人，因“误会”而投弹的情况。但是，“老二”却认为“偶遇军人”是“说谎”，事情不会如此简单，而是有“预谋”的。之所以没有坦白，是因为早有“攻守同盟”。但使用何等手段攻破，需要请示“首长”（軍分區政委林元福）。yibaochina.com
听过案情汇报，“首长”同意下级的推断，此案并非如“供述”那么简单，而是一起有预谋、有计划的“政治谋杀”案件。所以，不能轻信口供，要挖出幕后的“主谋”。怎么“挖”呢？问我——要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开动脑筋，但有一点，不能“加温”（肉刑），要留下“活口”。yibao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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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长指示要开动脑筋，但明确一点——不能“加温”，那么，只好“熬鹰”了。这是审讯惯用的伎俩，像猎人驯鹰那样。因为，鹰的习性凶猛，为了消磨它的野性，便不让它睡觉，熬着它，使它困乏，一连数日，鹰就会蔫巴了，也就听人摆布了。yibaochina.com
鹰是凶猛而高傲的，不管多大的伤害，都是难以折服的。然而，也熬不过“不让睡觉”。雄鹰如此，何况人乎。所以，警察就把这种办法使用在人的身上，又叫“车轮战”，以此折磨被审者，在精神恍惚之下，套取口供，便不费吹灰之力了。不过，一般来说，主要是用来对付“主犯”的，或者难以撬开的“铁嘴”——“咬牙虎”。但是，由于“不在现场”而“一问三不知”，却也被当做了“咬牙虎”。yibaochina.com
押在看守所的“凶手”被“熬鹰”后，口供照旧，没有变化，仍然是：在那个黑乎乎的夜里，把路遇的队伍当做了“敌人”（丹联），惊慌之下，扔出了手榴弹。而那些“不在现场”的人，经过“熬鹰”所说的便是，听到爆炸声之后，云云。yibaochina.com
案情很简单，就是行为人“对象认识错误”，这在现实生活中是存在的。但“老二”却先入为主，认定是“谋杀”，要挖出“主谋”，硬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yibaochina.com
本来“凶手”并没有“乱咬乱攀”，然而，“老二”却故意在“学习班”放出风声：“凶手”招供了，“主谋”就要“原形毕露”了。然后，当夜叫醒张忠敏，二话不说，直接带到看守所“突审”。一阵“吹胡子瞪眼”后，被审者不再睡眼惺忪了。但对“主谋是谁”，一片茫然，感觉似乎在编织“天方夜谭”。但是，审讯者认为他“装糊涂”。于是，又是一阵恐吓。yibaochina.com
最后，張被逼无奈，便说，你们说的“主谋”，可能是个“幽灵”吧……yibaochina.com
访谈《新丹东日报》主编、原技校1968届学生张忠敏，摄于2019年冬。yibao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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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熬鹰”，要“挖出”的“主谋”原来是个“幽灵”，或者说“假想敌”。yibaochina.com
一个多月过去了，仍然不结案，“学习班”继续办下去。并且，又搞了一场“声讨”——yibaochina.com
“在公安局办学习班一个多月后，有一天，办案人员领来四、五位解放军战士进入囚室。来人自我介绍是牺牲者的战友，前来“声讨”炸死解放军的凶手。来人虽然声音激动，但显的挺紧张，说完事先准备的几句话就没词了。可能事先有吩咐，站的位置离我们较远，没有任何过激动作。这时，我们才知道，炸死的军人是越战归国休养的。”（张忠敏口述）yibaochina.com
“声讨”者没有流泪，但是，被“声讨”的却有一个哭了。他便是“同案”中年纪最小的，当时才17岁（周宝生1950年生）。他哭着说，解放军叔叔，救救我们吧！我们不是“凶手”，也不是“同案人”，就是那天晚上路过县前街……yibaochina.com
“老二”愕然了，马上打断了“凶手”的话，慌忙送走了“声讨者”。yibaochina.com
一出戏不欢而散了，本想通过“控訴”，以达“深挖”之目的，结果弄巧成拙，搞“砸”了。但是，“戏”总要排下去的。yibaochina.com
一天，数百人站在看守所门口，打着的旗帜是“抗大技校革委会”，众人齐声高喊：yibaochina.com
强烈要求军管会——将杀害解放军的凶手——押回我校！yibaochina.com
誓为解放军烈士报仇雪恨！yibaochina.com
还我长城！yibaochina.com
口号过后，便是语录歌——yibaochina.com
什么人站在革命人民方面，他就是革命派，什么人站在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方面，他就是反革命派。什么人站在革命人民方面而行动上则另是一样，他就是一个口头革命派，如果不但在口头上而且在行动上也站在革命人民方面，他就是一个完全的革命派……yibaochina.com
绸校1968届688絲织专业毕业合影（宋为民提供）。图片题字：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这是当年流行的政治口号，取自毛诗《杂言诗八连颂》。yibao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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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带着“同案人”在楼上观望：看看吧，革命师生要你们回去，想一想，回去有你们好果子吃吗，不死也要扒层皮吧。你们看是回去挨斗，还是赶紧把“主谋”交代出来，何去何从，你们看着办吧。yibaochina.com
从看守所走出一个军人，手里挥动着小红书，來到示威群众的前面，背诵了一段语录：“我们应当相信群众，我们应当相信党，这是两条根本的原理。如果怀疑这两条原理，那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了。”显然，这是在劝说示威者回去。yibaochina.com
但示威者仍然坚持要把“凶手”带走，如不答群众的要求，那就是“口头革命派”，而军人仍然念的是“应当相信”。拉“锯”一阵后，示威者便喊着口号撤了。这，不过是一场“表演”而已，如何“表演”事前双方沟通了。然而，扮演“群众”的人是不知底细的，因为，“群众”不过是“群氓”而已。yibaochina.com
群众被“运动”回校后，搞了一场“声讨杀害解放军凶手大会”。由于“凶手”没有押回学校，便扎了几个稻草人，上面贴上标签“反革命凶手某某”。yibaochina.com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走上台，曾经被“游街”的校长，“自杀未遂”而“东山再起”了，“代表”校革委会讲话——yibaochina.com
最高指示：没有一个人民的军队，便没有人民的一切。yibaochina.com
革命的师生们，今天，我们怀着革命的义愤，愤怒声讨杀害解放军的刽子手。yibaochina.com
话刚到此，便爆发了一阵口号声——yibaochina.com
还我长城！yibaochina.com
谁反对解放军，就砸烂谁的狗头！yibaochina.com
向阶级敌人讨还血债！yibaochina.com
挥泪继承先烈志，誓将遗愿化宏图！yibaochina.com
……yibaochina.com
所有的发言进行中，都有“口号”的插入，这是为了“造势”的设计和安排。yibaochina.com
发言结束后，在《大海航行靠舵手》的乐曲声中，一群人冲上台，挥舞着棍棒，顷刻间，稻草人便“粉身碎骨”了……yibaochina.com
参考：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小城文革印象（一）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小城文革印象（三十四）yibao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