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7日首播的《國家命運》,“全景式地展現了我國 ‘兩彈一星’設計研製和試驗成功的全過程”(1),曾先後獲得“五個一工程獎”、“金星特別獎”、“飛天一等獎”、“金鷹獎”和“牡丹一等獎”。可見中南海當局對其之高度評價。

然而,任何事物皆有兩面性。29集的《國》劇其炮製者固然旨在對芸芸眾生進行洗腦,使之匍伏於“偉光正”下甘當蟻民;可是,如果學習和運用魯迅先生在《推背圖》中介紹的“正面文章反面看”的經驗,就能發現該劇的許多細節充滿了民眾的血淚,即使是那些為“兩彈一星”作出巨大犧牲的科學家,甚至中共黨內、軍內的“自己人”,包括貴為元帥的聶榮臻,在最高領袖面前也毫無個人尊嚴與體面!

從這個意義上,我們要感謝主創者“延藝”-此人的藝名意味著“延安藝術”所孕育,很可能接受過“魯藝”-魯迅藝術學院的培訓,或者屬於魯藝第一代畢業生的“再傳弟子”!

該劇第28集開頭,是被定為1967年“二月逆流”反黨集團成員的聶榮臻,向前來探望的錢學森諄諄囑咐:堅持“兩彈一星”事業。因為錢受到毛和周的特殊保護,可保無虞!而29集開頭是1969年夏美國報紙故意泄露:蘇聯打算對華進行一次“外科手術式的核打擊”,以徹底摧毀大陸核試驗基地和導彈發射場。為此周恩來建議當年國慶毛不要上天安門(慶祝中共建政二十週年),因為從蘇聯發射導彈起只有五分鐘的防禦時間!但毛竟然淡淡一笑稱:“原子彈很厲害,鄙人不怕!”

不言而喻,毛堅持登上天安門檢閱軍民遊行,周必定陪侍在側。導彈載著的核彈頭飛來,萬歲爺中彈駕崩的話,旁邊的周大宰相能活嗎?廣場上的幾十萬人能活嗎?

其實早在1957年毛就在莫斯科的各國共產黨領袖會議上宣稱:大不了就是核戰爭,核戰爭有什麼了不起,全世界27億人,死一半還剩一半,中國6億人,死一半還剩3億,我怕誰去。話音一落,全場鴉雀無聲。下面喝茶時捷克黨總書記拿著咖啡直哆嗦:說中國6億人,我們才2000萬啊!(2)

這裡不妨插一段話:現年七八十歲的大陸民眾都會記得,就在1969年9月林彪發佈了“林副主席指示第一號令”,實際上是按毛的決策,由周恩來主持安排疏散中央領導人。朱德、李富春、聶榮臻、葉劍英等離開北京,分別去了廣東等地。聶本來去鄭州,但他致電毛要求改到邯鄲獲得恩准。

如果當年蘇聯發射了帶核彈頭的導彈,毛成了炮灰一命嗚呼,那多好啊!可惜這一幕沒有發生!

但本集下面的一幕確屬悲劇。那已經是1970年9月的事了。導彈發射場的女技術員秦小陽乘飛機外出尋找一枚發射失敗的導彈殘骸,未滿6歲的兒子方濤獨留家中。他從窗口爬出踢皮球玩,踢著踢著一個人跑到了居住區外的沙漠,連人帶球滾下沙丘。秦找到導彈殘骸便趕緊回家看兒子,不料兒子已經不在屋裏!其丈夫方團長聞訊立刻帶著下屬四出尋找,好不容易在一處沙丘底下發現被掩埋了大半的皮球。然後扒開沙子,這才見到兒子早已窒息喪生!

這個淘氣的方濤聰明伶俐,從小沒有玩伴,亦無保姆照顧。其母上班時只好用繩子將他綁在床腳。周恩來和劉傑副部長都對之疼惜有加,周曾答應給他買一支玩具衝鋒槍,事後的確兌現了,由劉副部長親自捎給他。他高興地對著那張周抱著他的全家福照片說:“我要為你站崗放哨!”

然而這個“祖國的花朵”就這麼凋謝了,他的命運豈不令人感嘆唏噓!

當然,劇中不幸喪生的絕不限於可憐的孩子方濤。比他年長十歲的大孩子蔣全也一樣死得冤哪!蔣是基地副司令李福澤收留的勤務兵,曾為自己尿床羞愧不已。李待之如父兄,他在李外出期間不幸染上在基地流行的阿米巴痢疾,由於缺藥而魂斷荒漠。

此前基地已埋葬了370多名戰士和工人。其中有累死的,噎死的(一邊幹活一邊啃饅頭而致),病死的,渴死的。聶榮臻視察目的後囑咐李福澤給他留一處地方,他將來也要埋在這裡跟他們作伴。聶沒有放空炮,後來他的部分骨灰葬在此墓地!

為“兩彈一星”獻身者遠不止370多名,鄧稼先(1924-1986)也是當中的一個。他死於一次核輻射所引發的直腸癌導致的全身大出血,年僅62歲。鄧跟楊振寧是西南聯大的同學,都憑著庚款留美。作為大陸中國核武器研製與發展的主要組織者領導者,他始終在武器製造的第一線。

另一位著名科學家趙九章(1907-1968),原任中科院地球物理研究所所長,1966年1月就任中科院衛星設計院院長,是最早建議研究人造衛星的先驅者。1968年10月26日,因不堪紅衛兵的迫害,服安眠藥自殺身亡。(3)

名震遐邇的大陸“三錢”之一錢三強(1913-1992),在該劇中鏡頭頗多,但自始至終沒有一絲笑容。即使他1954年加入中共,其後官拜二機部副部長,並頗受周恩來和聶榮臻信任。因為他1957年訪蘇時曾應劉曉大使之請,對有關中共領導科研的問題談了些心裏話,被內定為“右派”。1964年10月大陸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時,他在農村為貧下中農挑水!而鄧稼先等優秀人才都是他推薦到研製核武器的隊伍中的。(4)

劇中類似錢三強那樣經常愁眉不展的科研人員,還有一個丁健飛。筆者與之同齡,上大學也在同一年-1956年。不過,他上的是北大,較在下的交大“厲害”。丁同年之所以難得開心,是因為不能與心上人張潔共諧連理。

從劇中我們得知,丁、張剛到未名湖畔就互生情愫了。四年本科畢業,均獲分配至秘密單位,但去處嚴格保密-對父母妻兒都不能說!到了羅布泊核試驗基地後,兩人都不知道對方就在同一單位。丁每天下班後都寫信給張,可是從沒寄出,只是收入床下的木箱內。後來兩人偶然邂逅於基地附近一顆大樹下,張欣喜莫名,丁卻陷入痛苦-因為在極度艱苦的環境下他的身體垮了!他覺得自己已經不配談戀愛,否則會給對方造成極大的負擔。

命運之神冷酷無情,丁最終捲伏在基地內一處偏僻的沙丘下,悄然嚥下最後一口氣。張潔找到那裏時已返魂乏術,只能把情人的頭抱在懷裡失聲痛哭。丁下葬後她本可調回北京,但她拒絕了。直到完成了擔負的任務試驗成功了,她才退役返內地,但終身未嫁!她被基地的青年男女敬稱為“核大姐”!誰能知道“核大姐”後半生多少個不眠之夜裡,哭濕了多少條枕巾?

我們不能指責基地的保密規定不近人情,美國試驗原子彈的曼哈頓計劃也一樣嚴格要求參與者不能告訴外人。我們只會聯想起著名的印度電影《流浪者》中那首《拉茲之歌》:“啊,啊,我的命運啊我的星辰,你回答我,為什麼,這樣殘酷,捉弄我,……”

相比起來,核研究院的劉承熙晚年好過一點。這位懂音樂的青年設計師負責讓衛星在太空響起樂曲。他千挑萬揀找到一種罕見的樂器鋁板琴,然後帶領兩名助手將樂曲輸入衛星。就在他完成了任務之際,被調離研究院。他是在河南省駐馬店五七幹校從廣播喇叭裏聽見樂曲的。

最後還要提一下劇中一閃而過的一個人物,那就是谷景生(1913-2004.11.28)少將。在1957年國防部成立第五研究院的典禮上,宋任窮部長先宣布:從美國歸來不久的錢學森擔任院長,政委是谷景生。谷起立向大家敬禮致意。這個第五研究院便是後來的二機部。可是半年後谷就被調離,原因是他妻子范承秀被打成右派。上頭授意讓谷跟正在孕期的范離婚。谷拒絕了。其後那個孩子生了下來,便是薄熙來第二任妻子谷開來-薄瓜瓜生母。薄瓜瓜稱自己的兩個爺爺為白毛爺爺(薄一波)黑毛爺爺(谷景生)。

另外,該劇中每次中央首長包括鄧小平、聶榮臻、薄一波從北京乘飛機前來視察,迎候的官兵或民眾都會振臂高喊“毛主席萬歲”;慶祝各種試驗無論大小獲得成功也一樣振臂狂呼“毛主席萬歲”。此情此景跟當年德國人舉手高叫“嗨爾-希特勒”何其相似乃爾!而“鄧總書記”和“薄副總理”則頗有自知之明,他倆或者讓其座駕快速駛過,或者乾脆坐在專列的車廂裏不下火車。這麼一來,倒是給有關民眾減少了麻煩;如若不然,這些熱情迎候大首長的百姓會在大首長被“打倒”後受株連,被視為保鄧派或保薄派而遭揪鬥!

劇中毛在1964年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後曾感慨地說:“歷史將證明,這件事我們做對了。”然而,正是由於毛乾綱獨斷要搞原子彈,甚至在大饑荒時期仍不惜花了大量資源,結果餓殍遍地更為嚴重,連奉命參與“兩彈一星”研製的工人、解放軍官兵和科學家也無不挨飢抵餓。由此可見,這件事萬歲爺不僅大錯特錯,而且是惡貫滿盈!

1959年兼任大陸外交部長的副總理陳毅,竟然響應毛不顧生靈塗炭的決策,聲言:“那怕是中國人當掉褲子,也要搞出原子彈。”對此,金庸在當時《明報》的社評中尖銳地指出:”不知陳毅是否了解,一個人民沒有褲子穿的國家即使勉強制造了一兩枚原子彈出來,國家也決計不會強盛的,而這個政府也一定不會穩固的。”真是不刊之論,擲地有聲!

劇集結尾畫外音宣稱:如果不是六十年代以來成功造出了“兩彈一星”,中國就不能成為有影響的大國!這是徹頭徹尾的死要面子的自供狀!六億、七億炎黃子孫是“偉光正”不屑一顧的螻蟻!日本和德國至今沒有原子彈,但國際上無人敢否認其影響!

再者,堅持或標榜研製“兩彈一星”全靠中國人自己,也是一個蠢人的思維方式。魯迅提倡“拿來主義”,不僅外國人的科研成果可以拿來,外國的人力資源也不妨“拿來”為我所用。張之洞的“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完全可以變通實行。只要是對國人有益處,利於民富國強之舉措,又何樂而不為呢?实际上没有早期苏联人的帮助,中国也不可能那么快完全独立造出原子弹!

民可載舟,也可覆舟。請“延藝”及其主子牢記!

註:

(1)百度百科。

(2)《毛澤東嚇倒眾人:中國死三億人沒關係》,阿波羅新聞網2018-04-06

(3)百度百科。

(4)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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