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北京肿瘤医院张煜医生揭发肿瘤治疗黑幕,医生套路治病,为榨取病人钱财丧尽天良,导致百姓人财两空,引起网上一片哗然。此事之所以如此令人揪心,是因它绝非个别或局部,而是活生生的整体普遍现象,普遍到细思令人毛骨悚然。
本来此事已过月余,张煜医生“入狱都不可能让我屈服”的热辣辣豪言也渐渐冷却,但前些日子张煜医生却突然发出“致歉信”,坦言家人突然转变,规劝他,使他不得不低头,说他以后只能以科普文章回谢天下。此一事态急转,令我不得不提起笔。
凭此事态急转,张煜医生可谓大丈夫也。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中国人对“大丈夫”从来就是这样定性的。
但有的人却做不了或不愿做这“大丈夫”。
还在张煜医生揭露肿瘤治疗黑幕的雄文刚出现时,我就为他捏了一把汗,也为大中华前仆后继的勇士时不时会勇现而深感欣慰。只要还有张煜医生这样的正义之士,中华民族就还有希望。
张煜医生也坦露真言,说他公开致歉并不一定是避祸良法,因为“大概率是当我失去关注的时候,就是更大的风险来临的时候”。这是一位深谙当今世事的成熟男人会有的焦虑。
我之所以关注此事,显然与旁人不同,因为张煜医生揭发的医疗黑幕,与我揭发的救济粮贪污黑幕如出一辙。虽然张煜医生与我从事的行当在技术层面上天差地别,但治病和吃饭都是人人不可或缺,因此摆脱不了这些行当中植入权力后执掌者任意摆布、践踏他人的现实。作为其中的近水楼台者,张煜医生没有得月之想,反而“怒火中烧”地说,假如他不是医生,他就会像陆医生的病人一样凄惨。这种华夏人骨髓中的正义之气,深深地打动人心。他是医生,就能避免黑心医生给病人的灾难,还能施这种灾难于人而得利。但他却“怒火中烧”。……中华还有几个张煜医生!?
但张煜医生随后的文章却表露出这种正义之士在这个体制中的必然结局。“入狱都不可能让我屈服”,以及前两天的“致歉信”,表明他已看见那只黑手在向他伸来。这就是我为他担忧的原因,因为我是亲身经历者,熟悉这只黑手的道道。张煜医生如果能做好这个“大丈夫”或许能逃脱一劫。否则……
我希望张煜医生能看见此文,能从我的结局掂量掂量,怎样做好“大丈夫”。
我是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计划粮供应向市场化过度时期,即粮食平、议价双轨制时期的粮食公司业务员。粮食部门是个在计划供应时期不但不会挨饿,还能享受低价优质粮食的部门。
对掌握平价粮供应大权的贵阳市云岩粮食供应公司党委书记王华贵们,其使用的套路和那位陆医生如出一辙。他们刚开始是从市场选购价低质次的粮食送进各个粮店供应居民,同时从国家粮库提出供应居民的质量较好的粮食送到自由市场中按质论价卖出。那时贵阳市人人皆知的“粮店米难吃”,就是从这里来的。这迫使越来越多的居民放弃购粮本上的平价定量转向自由市场购买议价粮。这部分居民放弃的定量平价粮,又被这些书记经理们全部从国家粮库中提出,直接送往自由市场卖出。当时的大米平、议价差有三至五倍,这种空手套白狼可谓登峰造极。
但尽管粮店米难吃, 对收入低和大量下岗工人家庭,购粮证上每人每月的粮食定量就是他们的救命粮,他们每月只能购买这点定量度日。但是这些党委书记们已经完全心黑,见劣质粮赶不走这些贫困群众,就用变质粮来对付。他们购进大批完全发霉变质的大米送进各个粮店,规定必须先卖完这些霉变米才能卖好米。我仔细看过这些霉变大米,已经完全发绿结块,连牲口都不能吃。
面对每天捏着米口袋被这些霉变米挡在粮店门外转悠的贫困群众,我实在看不下去,就把他们叫进粮店,把好点的米卖给他们,他们对我千恩万谢,我却像张煜医生样“怒火中烧”。
我把公司党委书记们贪污抢劫平价救济粮的行为公开向粮食局党委书记兼局长卢伯民举报,把我经手收进即将转入议价市场的一大叠国家粮库平价粮食调拨单交给这位局长,这些就是铁证。并把他们盗窃粮食要我做假账欺骗财会的行为如实向公司财会举报。
当时没有互联网,影响的范围极小,公司党委书记待来装模作样调查此事的粮食局纪委书记离开后,就开始对我下手。我先是被调离岗位,过后逼我下岗。但给了我一个下岗“优惠”条件,双方签订书面协议,保证我离开单位后不影响调资升级。我不得不接受,因为领导告诉我,如果不离开,上班也没有工资。
我离开单位两年多后,打听到工资普调时根本没有我的份,于是返回单位上班。但上班也只给我调别人一半或三分之一的工资,这是受处分人员的调资待遇。近十年来,包括我被评为粮食系统劳动模范的年份,他们都是按受处分人员给我调工资。我拿出协议和他们理论,领导直接说那是废纸一张。
我一直向上级部门反应此事,并要求调查处理粮食公司党委书记的贪污行为。但得到的全是忽悠,各级党政警形成了严密的保护网。互联网渐渐普及后,我开始在网上发文谴责,也通过网上举报向中纪委、省、市纪委多次实名传送举报材料,也直接前往省、市纪委,检察院递交实名举报材料。央视曾公开宣告,凡是实名举报的,一律要给举报人书面回复。可我向他们实名送交的十多份举报材料,至今没有得到一个字回复。
非但没有回复,因我在网上的谴责文章触动了某些敏感,招来国保、警察如狼似虎般朝我扑来,他们只认衣食父母,不识正义为何物。派出所、社区、居委会更是不停地骚扰、逼迫。我的家庭没有了,工资待遇只有和我同样资质的同事一半左右,我在单位集资建房的参与权被取消,甚至到退休年龄时也要拖延两年才给我办理。我成了两非人员、被管控人员,甚至说我是吸毒人员。我不知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向我的左邻右舍散布这些,但至少当地派出所一半以上的警察都知道,我是烟酒不沾的人,从来就不抽烟。可却成了吸毒人员,受到社会排斥,被边缘化。我当然不服,只能上访,可折腾几年,接访干部告诉我,说,理解我因为举报领导贪污受到这种对待是不公平,但因为我是国安监控对象,所以没有人敢解决我的问题,叫我认命算了。
08年我的家被破坏,年底我向亲友们借钱在离城二十来公里外的郊区买了套40来平方的二手房。当时因房屋原产权单位合并,暂时不办理过户,我急于有个住处,只得接受过后补办过户的协议条款。但到了可以办理过户手续时,对方却因房价上涨变卦了,借口说社区责怪他,怎么把房子卖给一个两非人员,给社区带来很大麻烦,他以此为由不卖了。我无家可归,不同意退房,就这样一拖就是十多年。实在无法,我只得向法院起诉。可卖房人已死,他妻子和家人更是理直气壮地在法庭上说我是受监控的吸毒人员,她不同意卖房了,说社区等部门肯定会支持她们收回房子。如果我不愿退房,就得再给她们5万元钱。这可是当时购买此房屋价格的50%。我买房借的钱都还没理清,哪有这么多钱给她。我提出他们不及时办理过户,按照协议应当承担20%违约金。可法官却劝我答应她们的要求,否则会对我不利。
这从一般法律常识上讲,也是荒唐透顶的事。即便是吸毒人员,跟这个房屋买卖也没关系,至于社区等其他部门,在法院审理中又如何能左右?但当地派出所一名副所长明确告诉我:“对你们这些人是没有法律的”。我恐惧于他们会操纵法律借机抢走我的房子,因为当地公安和社区每年要不断骚扰我,他们肯定乐于把我赶走,于是只好又借钱付给他们四万八千元。这就是挑战他们“体制内事务”的结局,希望张煜医生以此为鉴。
我从张煜医生近期的发文中隐约感觉到他会有某些不妙,显然他已经犯下大忌,体制内事务是不容非议的。我们拭目以待。但愿上帝保佑张煜医生!愿他做好“大丈夫”,减少对他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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