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研究表明,1999年到2011年间,中国的竞争使美国损失了超过200万个工厂岗位。在此期间,美国金融体系的缺陷引发了全球经济危机。2008与2009年,正当拜登掌权美国第二高位时,通用汽车和克莱斯勒在他家乡州的大型工厂关闭了 。
篮球与战舰
2011年,拜登在北京观看一场篮球比赛。 POOL PHOTO BY NG HAN GUAN
奥巴马总统在第一任期结束前,推出了一项雄心勃勃的外交政策转变,将外交和军事资源从中东转移到亚洲,主要就是为了应对中国的挑战。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称之为“支点”,奥巴马说“美国是太平洋国家,我们将坚守在这里”。他将海军陆战队部署在澳大利亚,并试图在12个环太平洋国家之间达成一项贸易协定,暗中意在对抗中国。
在2011和2012年,拜登与习近平至少会晤八次,摸底这位即将上任的中国最高领导人,他们还在四川的一所高中一起打篮球。
参与组织这些行程的东亚和太平洋事务助理国务卿坎贝尔回忆说,拜登对习近平的最终判断是,此人强硬、讲究实际,质疑美国的权力,且坚信共产党的优势。他说,拜登在一次白宫会议上告诉顾问说:“我认为,此人会让我们有得忙的。”
习近平和其他中国官员将“支点”视为冷战式的遏制。2013年,他们开始加强在中国东海和南海的领土和海上主权主张,这些区域是由美国军方主导的。拜登支持美国政府派轰炸机和军舰航经这些地区的决定,他也将华盛顿与日俱增的愤怒告知习近平。旧关系正在瓦解。
“我想向他们表明,只要他们遵循既定的一套基本国际规则——当然,他对于规则非由他所定、不是他们说了算感到不满——我们就相安无事。”拜登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说,“但是如果他们想要从根本上改变领空和领海规则,改变构成航行自由的规则等等,那我们就有问题。”
挤作一团的鹰派
6月,香港一个仪式上的中国人民解放军。 ISAAC LAWRENCE/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8月,就在拜登于特拉华州威尔明市发表接受民主党提名演讲的数小时前,他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宣传。
75名共和党国家安全专家(其中一些曾为特朗普工作)发表了一封支持拜登的信。他们断言,特朗普“缺乏领导这个国家的品格与能力,并存在腐败行为。”
信的作者们提到了特朗普与习近平关系中的两件事:去年他呼吁这位中国领导人对拜登“展开调查”时,曾称赞习近平是个“了不起的领导人”——这是特朗普讨好独裁者的一个例子。信中还呼应了近来一些破坏性极强的叙述,包括前国家安全顾问约翰·R·博尔顿(John R. Bolton)的话,他称特朗普对中国的态度是随心所欲的,是基于他自身利益而不是国家利益。
这与拜登的信息相吻合:特朗普对中国的所谓强硬不过是个假象。拜登团队抨击了总统对冠状病毒的反应,推出广告提醒选民,特朗普曾赞美习近平对疫情的处理。而拜登还曾说过,特朗普与中国的贸易协定“失败了”。
拜登试图比特朗普更鹰派的做法引发了一些负面效应:一些亚裔美国人批评他的反华广告是种族主义。而批评美国力量的进步人士表示,拜登在延续美国优越性的错误信念。
但拜登面临着需要表现出强硬的政治压力。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的一项新民调发现,73%的美国人对中国持负面看法,这是至少15年来的最高水平。超过一半的人将中国视为竞争对手。
通过贸易提议,拜登试图在民主党中间派和以佛蒙特州参议员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为首的左翼之间架起一座桥梁。这有时会导致其立场模糊。拜登没有承诺取消特朗普对中国征收的关税;助手们表示,他将首先审视这些政策对美国中产阶级会产生什么影响。
拜登也还没有承诺让美国加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rans Pacific Partnership),尽管奥巴马做出了努力,但由于工会和进步派民主党政客的反对,该协定并未在美国人中获得足够支持。日本曾帮助达成这一协定。
拜登的一些想法与特朗普手下的官员一致,包括为重要的企业供应链移出中国提供激励措施。他设想利用联邦政府的购买力,通过“购买美国货的计划”,来促进药品等重要商品的国内生产。
但当特朗普和桑德斯都呼吁惩罚中国的时候,拜登的助手强调的是恢复美国国内实力。6月,拜登的高级助手之一杰克·苏利文(Jake Sullivan)在卡内基国际和平研究院(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讲话时表示,美国“应少关注怎么让中国减速,多关注怎么让自己跑得更快”。助手们表示,这将包括对科学研究和美国新兴产业的投资,以及恢复海外同盟关系。
新疆和田一处戒备森严的设施。据信这里是针对维吾尔族人的再教育营。 GREG BAKER/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在人权问题上,拜登坚称中国必须付出代价。一位竞选发言人在8月表示,拜登认为中国政府正在对新疆地区的维吾尔族穆斯林群体进行“种族灭绝”。拜登说,他将对负责镇压的中国官员和实体实施制裁和商业限制。虽然特朗普政府最近制裁了参与新疆事务的企业和个人,但博尔顿写道,特朗普此前曾鼓励习近平在那里继续建设拘禁营,并以自己的方式处理香港的民主抗议者。
拜登计划在气候变化、伊朗和朝鲜等问题上争取赢得中国的合作。但如果特朗普政府的鹰派成功在两国关系中植入强硬敌意,这可能会是个挑战。坎贝尔说,无论如何,与中国的每次互动都是一场谈判,而中国官员都将试图在其中寻找筹码,“哪怕是符合他们共同利益的事情,比如气候变化。”
在过去几年里,坎贝尔和拜登的其他重要顾问都对中国失去了信任,他们都曾在奥巴马政府任职,若拜登当选,可能会再次担任重要的政府职位。
在2018年的评论文章中,坎贝尔和拉特纳呼吁“摒弃过去那种一厢情愿的想法”。苏利文、安东尼·J·布林肯(Antony J. Blinken)和杰弗里·普雷斯科特(Jeffrey Prescott)都是拜登核心圈子成员,都认为有必要对抗中国的不良行为。常被提及为国务卿候选人的苏珊·赖斯(Susan Rice)和萨曼莎·鲍尔(Samantha Power)也谴责了北京对维吾尔族的暴行和在香港的镇压。
“与中方的谈判,他们会用上胡萝卜加大棒、施压加抚慰的策略,”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的中国学者谢淑丽(Susan L. Shirk)说,她曾在克林顿总统任内担任国务院官员。“我不认为他们会对让其付出代价有所回避。”
有一件事是明确的:如果拜登成为总统,他与中国的40年往来将会迎来一个顶峰。太平洋两岸的分析人士都表示,鉴于两国的意识形态体系、民族主义情绪和发展轨迹——一个是正在崛起的超级大国,另一个则试图保持其影响力,更大的冲突或许不可避免。中国外交部长王毅称他的国家拒绝“新冷战”,但也强调“美国必须丢掉按自己的需要改造中国的幻想”。
当拜登和他的政策制定同僚还在为试图改造中国的旧使命挣扎,王毅的话已经引起了更多共鸣。甚至在他2001年的访问中,拜登在上海复旦大学与大约40名研究生的讨论会上试图强调民主理想时,也听到类似的声音在指出美国影响力的局限性。
“我一直想问中国学生一个问题,”据现任莫琳和迈克·曼斯菲尔德基金会(Maureen and Mike Mansfield Foundation)会长的詹努齐表示,拜登当时是这么说的。“天安门广场上的那些学生,他们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爱国者还是叛国者?”
现场鸦雀无声。随后,一位研究牛顿和爱因斯坦的物理系学生站了起来。
“天安门的学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英雄,”他说。“参议员,中国会迎来变革。但决定这一变革步伐和方向的,是我们这些牛顿的学生,而不是你或者任何一个在波托马克河畔工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