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写了“长城迷思”（《议报》2025年1月18日首发），这回写写“房产迷思”吧。yibaochina.com
大前提：随着恒大、万科等房地产巨头纷纷亏损破产，以及几年来中国大陆各线城市房价一路下跌的不争事实，越来越多的海外媒体和机构大腕都在谈论中国房地产市场的滑坡与崩盘前景。yibaochina.com
小题目：近期闲来翻看以前在国内旅游所拍的照片，有为数不少各地乡镇的“房屋”影像不时跃入眼帘。当时想必引发思索唏嘘，现在回看，更令人费解感慨。yibaochina.com
1.房产迷思和危机
那是约十年前的2016年，我们几个大学同学结伴畅游重庆附近一带区域的景点，先去武隆，然后再由彭水，沿着“乌江画廊”，顺流先后经过鹿角、洪渡等地，到达龚滩古镇。yibaochina.com
只谈沿途见到的与“房产”有关的事。yibaochina.com
这些我们经过的地方，以前可能都是穷乡僻壤，例如，据说彭水“解放前”就曾经是个土匪窝。经过近年改革开放的进程，地区各项面貌和指标都有了改变和进步，不过，相对来说，它们仍然属于发展比较滞后的乡村地带，人口和面积都不是很具规模，有些干脆是属于小型的乡镇（参看下表）。yibaochina.com
| 地名 | 面积（平方公里） | 人口（万） | 行政编制 |
| 武隆 | 3000 | 40 | 2016年，撤销县，设立区，隶属重庆市 |
| 彭水 | 4000 | 60 | 苗族土家族自治县，隶属重庆市 |
| 鹿角 | 120 | 1.3 | 镇，隶属彭水县 |
| 洪渡 | 150 | 1.1 | 镇，隶属贵州省沿河县 |
| 龚滩 | 130 | 2.3 | 镇，隶属重庆市酉阳县 |
可是，这些“不发达地区”，都有一个令我大跌眼镜和百思不得其解的突出现象：它们所建造和“崛起”的房屋森林，其庞大密度和气势，以及统一整齐的格式，用一句文艺腔套话来形容，“平地而起，企图形塑历史陈述和现实走向”。比如龚滩古镇，从游船上看去，临江的旧屋和新屋，界限分明，层层叠叠展现，清晰地诠释了“推陈出新”的意境，只是这样的雄壮景象不由得让人怀疑，如此居住环境和规范，已经丧失了“以人为本”的根基。实际上，房产、房产，一条无比巨大的产业链矣。yibaochina.com
图一，洪渡、龚滩古镇房屋群yibaochina.com
图二，彭水、武隆、鹿角房屋群yibaochina.com
我在彭水指着新造好的高楼，问一位当地的出租车司机：“你会买这里的楼房吗？”他回答说：“我每月的收入三千元不到，哪里买得起！”我接着问：“那都是谁买呀？”他说他也不清楚，听说有少数省城里的有钱人买来度假用。yibaochina.com
回顾分析，从2016年或者更早的年代至今，中国房地产的制度性、结构性，再或曰“迷思性”的弊端及隐含的危机根源一直顽固不化地存在，至今愈演愈烈。yibaochina.com
问题只在于，什么时候会在意想不到的的导火索引爆下，压制不住而全面炸裂塌陷，然后一发不可收拾？yibaochina.com
大国体制的优越性就在于：问题的源头起因被垄断，问题的解决途径也被垄断。甚至可能连最后最坏的结局也一并被垄断。yibaochina.com
最近读到一篇文章，对此做了很好的概括描述：“即使房地产市场已经崩盘，房地产开发商仍持续兴建新楼。中国国家统计局官员在两年前就承认，‘最极端的估计’是，目前全国的空屋数量多到足以容纳30亿人居住。”yibaochina.com
2.房屋外观和格局
中国的城市房产，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整座楼房，所有门窗都装上了防护（防盗）栅网。这样层层设防的房屋，外观看上去就像监狱。特别是房子的窗户，本来是用作通风、透光的，但装上了“牢不可破”的铁栏网格后，原先的作用肯定打了折扣，而且一旦房屋出事（比如发生火灾）住户想要从窗口逃生，无疑增添了救命难度。叫人想不通的是，要说防盗防窃吧，底楼的窗户安装防护栏还说得过去，高楼住宅单位干嘛也要跟着统一安装呢？什么事都要追求效果划一？yibaochina.com
图三，中国城市居民房屋外观，2025年3月摄于湖南长沙yibaochina.com
这样的“中国特色”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社会群体的普遍忧虑，人们对于整体居住环境仍然缺乏起码的安全感。这也是一种文化方面执拗反常的迷思结果：单纯追求物质利益和表面绩效，忽视加强法治意识和公民教育，任凭治理水准和道德风气日益低下。yibaochina.com
说起这现象，因为牵扯到旅游观感，我就去翻看历年浏览世界各地城市所拍下的民居房屋照片，舍除发达国家城市，特意找那些具有对比意义的，还真很少见到房屋外围铁窗栅门设置得面面俱到的景象。比如在法国里昂，有一座高楼，上上下下房间密度空前绝后，当地人戏称为“鸡笼”，房屋显得拥挤难看，但也完全不是深锁封闭的装置牢笼；又比如伊斯坦布尔、莫斯科和哈瓦那那样的大城市，其民居房屋，可能显得老旧、乏味甚至残破，但也没有发现把房子弄得像监狱的。yibaochina.com
图四，从左上顺时针，莫斯科、伊斯坦布尔、里昂（鸡笼）、哈瓦那，民居房屋外观yibaochina.com
等一等，嘿，居然发现了一张缅甸仰光的街区房屋照片，水泥楼房外围，安装了铁窗外罩，但好像也仅限于底楼几层。勉强可算同类相从吧。yibaochina.com
图五，缅甸仰光，街区房屋yibaochina.com
这种在“世界范围内”寻找落实的对比，说明了什么，读者不妨自由发挥，见仁见智进行想象和评论。yibaochina.com
3.旧房保留和维护
说到世界各国的房屋房产，不免想到旧城旧房的保护，也就不由想到，如今中国各处的“古镇”可说是层出不穷、遍地开花。有些是大力整旧如新或整旧如旧试图恢复往日面貌，有些是在现存的薄弱基础上再扩大规模加固加工、装潢粉饰，完善商业操作。我自己游览过很多这样的古镇，整理印象：那些个小桥流水、风流茶室、青砖街面、河上蓬船，等等，它们看上去的确是像模像样、古色古香乃至美轮美奂，通常能够成功吸引国内外前来凑热闹的人山人海。作为旅游资源、产业支柱，或者人文景观，它们无可厚非。然而，若严格追究起来，它们毕竟不是古镇意义上的古镇。yibaochina.com
图六，中国古镇：芙蓉镇茶室（左下）、乌镇石桥（左上）、平遥古镇街道（中）、绍兴乌篷船（右上）、乌镇小巷（右下）yibaochina.com
就如陈丹青曾经指出的：“古镇只剩下躯壳，加上一群没有选择权的人口。一旦面临改造与再生，则完全丧失自己的历史资源。乡镇企业群体在文化上是无根的，他们可以使家乡脱贫致富，但除了破环，不可能恢复历史生态。”yibaochina.com
相对而言，国外特别是欧洲的古城古镇，却多少名副其实。木心说过：“欧陆的都市，所以有情趣，都因为历史长、人文厚，风味当然醇粹。”yibaochina.com
个人觉得，这里面也许还有一些内在的潜移默化的因素，在综合起作用：人文理性、价值观念以及建筑/建设的审美意识，甚至于还牵涉到信仰层面的东西——城镇面貌，也可以说是“相随心变”。yibaochina.com
附上一张我亲身去过的一些欧洲古城（中等或小型城镇）的组合照片为证，见识其总体上的排布、色泽、韵味和气度。yibaochina.com
伯尔尼（Bern），坐落在瑞士中西部的古老城市，人口仅十多万。莱茵河支流阿勒河流经这里，老城就建在河曲半岛上。在这个小城，上世纪初，爱因斯坦酝酿创立了相对论。yibaochina.com
贝尼斯科拉（Peñíscola），被称作西班牙最美的地中海城镇。据说曾有教皇在权利斗争失势后隐退于此。它的海滨渔村是那么的层次漂亮。yibaochina.com
还有塞戈维亚（Segovia）。木心写道：“我偏爱塞戈维亚，它只有黄褐色，处处是时间的痕迹，……整个城是原封不动的古迹，全城为石墙所围，中有寺院、高堡、艺品店、饮食店，城外的尖塔与城景陪衬，一边是河水迂回，一边是无际的荒原，枯木、古堡、苍凉的黄褐色的塞戈维亚。”yibaochina.com
著名的海德堡我就不介绍了。yibaochina.com
图七，欧洲古城镇面貌，左为伯尔尼、右边从上至下为海德堡、贝尼斯科拉、塞戈维亚yibaochina.com
另外一张有纪念意义的照片：2012年冬季，我和家人从纽伦堡上船，坐游轮沿多瑙河往东而下，两岸德国和奥地利境内的乡村景色非常悠然迷人，尤其是那些城镇的雪景，令人难忘。十多年过去了，有时候还会梦见那样的雪景，依然一如既往的空蒙、静霭和深远。yibaochina.com
雷根斯堡（Regensburg），位于上巴伐利亚，多瑙河与雷根河的交汇处，是地方行政区县的首府，也是天主教雷根斯堡教区主教的驻地。yibaochina.com
帕绍（Passau），德国巴伐利亚州东部城市，位于德国与奥地利的边境，多瑙河、因何和伊尔茨河的交汇处，因而也被称为“三河城”。除了地理优势，还有人物列传，当然不属于“好的历史底色”，1892年至1894年，希特勒（3岁～5岁的儿童时期）曾在帕绍居住。yibaochina.com
著名的纽伦堡我就不介绍了。yibaochina.com
图八，多瑙河沿岸城镇雪景，帕绍（左上）、纽伦堡（右）、雷根斯堡（左下）。yibao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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