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9月8日上午10时许,在中国某个市某个镇一个农户家里,一个头一天清早9时许才出生的女婴像是知道有摄像镜头对着自己一样,很“配合”镜头地两次张开她那小小的,圆圆的嘴巴,如释重负般打了两个大哈欠,仿佛在向世人宣告:像做贼一样地躲了十个月的妈妈,终于安全地把我生下来了;总算躲过那些女婴杀手,我“大功告成”地来到来到了人世间。

是的,像做贼一样地说真话,像做贼一样地谈恋爱,像做贼一样地过夫妻生活,等等,古今中外,都曾经有过,似乎不那么稀奇了。但是,生孩子,也必须像做贼一样地偷偷摸摸、躲躲藏藏,在计划生育“国策”管辖范围内,却司空见惯,比比皆是,早都不以为奇。

燕女士,中国一个再普通不过的33岁的妇女,就是这样一个将像做贼一样地生孩子演绎得很“成功”,也很心酸的一位。

2009年年底,燕女士和37岁的先生赵先生还在邻县织金县打工。这时,他们发现燕女士怀孕了。此时,他们夫妇已经有了一个五岁多的女儿和一个快一岁的女孩,无论是他们夫妇,还是双方老人,都巴不得他们的第三胎是个男孩。儿女双全,再好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其雨其雨,杲杲日出”, B超检查的结果,燕女士肚子里怀着的,偏偏“又”是个女婴。

那一天,与他们夫妇一同做B超检查胎儿性别的,还有另一对夫妇。那一对夫妇所怀的,也是个女婴。不顾惜肚子里已经成型的孩子的生命,也不顾悲痛的妈妈的眼泪,在先生等不容商量的逼迫下,那位年轻的妈妈,只好挨上了堕胎的手术台……

这残忍的一切,都被燕女士夫妇若隐若现地听见、看见,也让他们心颤、害怕。女儿也是人啊,她虽然还只是个胎儿,但她已经有了生命,也一定知道痒痛的,我们作为爸妈,怎能将自己的女儿任随他人宰割。他们决定,接受命运之神的安排,女儿就女儿,把她生下来。

知道儿媳又怀上女胎这一“不幸”的消息之后,赵先生的父母态度坚决地对他们说:“打掉,从头再来,我们就不信,你们就不能为我们生出个孙子来。”赵先生夫妇将看见的堕胎过程和自己的想法都对父母讲了,说,将一个将来会走路、会跳舞,会说话、会唱歌的女儿任由他人杀死,那太残忍了、太伤天害理了,假如那样做,真比杀了自己还难受。我们认命了,我们要把这个女儿生下来,并好好抚养她,谁也别想我们自己决定把自己的亲生骨肉变成一滩倒进下水道的污物。

又过了几个月,燕女士的身子渐渐“圆”形毕露。哪里有怀孕妇女,哪里就有计生小分队,保险起见,燕女士一人回到了某个市某镇青岗村,与赵先生的父母住在一起。虽然没有“明显”地撵自己,但一者公公婆婆总是唉声叹气,老说“要是怀的是个儿子就好了”的话,二者这里的住处又黑又潮湿不利胎儿发育,三者在这里住的时间长了,怕走漏风声。几个月之后接近暑假的一天,燕女士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先潜入某镇一个亲戚家,第二天一早,在有人望风、有人掩护的情况下,离开了某,住到了距离某个计生站只有两三百米远的娘家。如果有钱,选择一个人少、安静的地方度过这一段时间,多好,可是……只能自己加倍小心了,谁叫自己是被通缉般的超生游击队“队员”之一呢。

娘家的这间房屋原本是租给学生住的,年久失修,四壁灰块多处剥落,屋顶处处漏雨。不敢“公然”走出门户一步,窗户用纱布遮挡严实,大小便痰盂解决,吃的、用的像地下党递送绝密情报那样,由父母等至亲亲人偷偷摸摸、神神秘秘送来。这等于自己将自己当作犯罪嫌疑人监视居住,甚至是拘禁起来了。天啊,这叫过的什么日子?一位在场的女性不禁呼喊道。

距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的7月26日,“中国农村女婴辅助计划小组”人员在一个当地口碑很好的人的带领下,第一次来到了“地下孕妇”燕女士躲藏的屋子里。在女儿普遍受到歧视的中国,还“居然”还有人专门为了帮助女婴问上门来送钱?说到伤心处,燕女士一边对来者诉说着自己的苦处,一边不停地抹泪。她的母亲,也在一边唉声叹气,连连摇头:“生个娃儿,简直比做小偷还紧张、还见不得天啊!”

8月8日,“中国农村女婴辅助计划小组”人员听说某个计生站有人说,他们的“二女结扎”罚款任务指标只差万把元钱,只要再抓住一个怀孕妇女,就完事大吉。“中国农村女婴辅助计划小组”人员再次来到燕女士家,问她们娘母,燕女士需不需要换个距离计生站远的、相对安全的地方等待临产的到来。她们说,她们有办法的,应该没问题的。生产的时候,她们将找车开到门前,到医院生产。说是到了医院,计生人员也奈何不得燕女士了。是的,医院虽然有一些毫无医德的医生为了金钱而告密,但是,这样的事情只会发生在孕妇还在家待产的时候。迫于外界压力和“维稳”需要,医院不敢,最起码不敢公开与计生站合作,所以,计生人员还不敢公然冲到医院强拉孕妇堕胎。

虽然没有形成文字规定,但是,中国大地谁人不知,计生“连坐法”,抓不住媳妇抓公婆,抓不住妻子抓丈夫。8月18日,因太太将要生产停止打工回到某个的赵先生“终于”给计生站逮住。你家女的躲在哪里,赶快把她交出来做手术,计生人员吼道。威吓一番后,计生人员开始对降低条件:“这样吧,一天一万元,你交3万元押金,三天之内,你家女的来做手术了,我们退钱,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来,后果自负。”

“我家的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打死我,我也找不到这样多钱给你们啊!求求你们,就罚个几百元好了。”赵先生哭喊道。经过几个小时讨价还价,加上认识计生人员的亲友的“转弯”,最后的“成交价”:4000元。

9月8日上午,“中国农村女婴辅助计划小组”人员在燕女士伯父家见到了这张由计生人员开具的“收据”: 某镇赵先生、燕女士夫妇交来结扎押金肆仟元整,定于2010年8月20日日以前来某个计生站做手术,逾期转违约金处理,后果自负。

收据上还有着“如到期未作手术,请及时换取正式票面”,“因男方体温高,故暂收押金”,“收款人:翟丽”字样。还有一个电话号码:18984……。“因男方体温高,故暂收押金”,这是障眼法,目的,就是使得自己站不住脚的罚款行为显得“合情合理”,显得“人性化”。

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临产前20来天,燕女士“转战”来到伯父家躲藏。生产之后,为了避免很可能招致的麻烦,燕女士决定在伯父家坐月子。

靠着做“强盗”般的妈妈的坚韧、智慧逃脱一双双魔手,才生下来两天的女宝宝已经有了自己的名字:赵宝妹。襁褓中的赵宝妹当着“中国农村女婴辅助计划小组”人员打那两个小小的“大哈欠”时,连眼睛,也没张一下,显得漫不经心,轻松自在。

小小的赵宝妹当然还不知道,为了保住自己女儿那两个看起来舒心、想起来开心的哈欠,妈妈这个地下孕妇,已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般“贼头贼脑”地生活了十来个月,惊弓之鸟般转移了四个藏身地点。

像做贼一样地孕育孩子,像做贼一样地生孩子。孩子生产出来了,燕女士,这位农村妇女,应该可以光明正大地生活了吧?

11月3日下午,本人看到的情形却不是这样。三点来钟来到燕女士家,敲门,没人开;打电话,没人接。只好凭着记忆,找到燕女士坐月子时躲藏的伯父家。燕女士已经离开这里。还好,燕女士一个认识我的妹妹在这里,在她的带领下,我来到燕女士的幺叔家,再经过四五道门之后,总算见到了燕女士和她的两个多月的女儿赵宝妹。记忆里那个小小的、红红的新生儿,已经“蜕变”成了面前这个白白胖胖的小可爱。问生下来近七斤的赵宝妹有多少斤了,燕女士说,哪里敢上街到医院去秤,反正孩子吃得好,睡得好,长了不少,有十多斤了吧。

我问,孩子都生下来了,怎么还躲着呢?燕女士说,不躲不行,给计生人员看见,就要给抓去结扎。生第二个女儿的时候,她就差点被抓去结扎了。还说,她和先生也不是嫌弃女孩,但是,身为农村人,没有个儿子,老了怎么?所以,她和先生还要商量商量,是不是再生个孩子,看看有没有“儿子命”。

赵宝妹小朋友啊,好好记住,你的出生,是爸妈对你充满爱心的结晶,是爸妈与计生人员“游击战术”的胜利,是基督的福音眷顾你、沐浴你的见证。

《圣经.马太福音》说:“让小孩到我这里来,不要禁止他们,因为在天国的,正是这样的人。”上帝会继续保佑中国大地上所有像你的妈妈那样的好妈妈的,上帝会继续保佑所有的像你这样一定要执着地来到人世间,打两个舒心哈欠,打千万个舒心哈欠的小女孩的!

上帝还会保佑:到了千万万个赵宝妹也要做妈妈的时候,她们早都不需要做贼般东躲西藏地生养自己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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