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华、王炳武
2013年6月27日,王炳章被中共绑架入狱11周年,由王炳章家人及中国海外民运协调会、各地营救王炳章大联盟等众多群体在全球各地组织集会、示威和请愿活动,要求释放王炳章。这里是在中共驻加拿大使馆前接力请愿的王炳章妹妹王玉华、弟弟王炳武的请愿日记第(10)至(15)篇。……
请愿日记(10)
7月6日,晴天
今天又是骄阳似火,闷热高温。周六没人上班,使馆里外都静悄悄的。直到10:30出来一个年轻小伙子拿报纸。11:00时大包车开进去了,可能一大早负责买菜去了吧。这么大的使馆,人员肯定少不了。
我先生的挚友80年代初期派到西萨摩亚中国大使馆。整个国家也只有2934平方公里。人口才19万。从大使到厨师哪个也不能缺。使馆里的厨师是位四川厨师,只会做川菜。川菜的特点是麻辣烹炒,加上该国地处南太平洋,没有冬天,平均温度在29度。吃得他是长年上火。
听他讲,西萨摩亚国有中国餐馆,但是没钱出去吃。那时候还要攒钱买电器带回国呢。第一任到期,实在是不想去那个国家了。
可是外交部的人都想去大国任职,他既不是官二代,也不是富二代,争不过别人,只好硬着头皮又去了。又一届到期,回国结婚到北京度蜜月住在我家。我们聊天才知道,外交官到了高级别才可以带太太陪同。他们使馆只有大使、武官带着太太。他们这些小外交官是没有资格带太太的。看来外交官的苦衷也是外人所不知道的。
他婚后再没有出去,调到上海工作了。他是属于“不上进”的那种外交官。现在准备移民加拿大给女儿看孩子呢。看到同学中有人已经高升至副外长,一次我调侃他:“后悔了吧,既没升了官,也没能发了财”。他讲了一句话“升官发财是要付出代价的”。
应该是2006年,我先生的同班同学出事证明了这个代价。该同学出身农村,聪颖好学,北京外院毕业后,考入人民大学新闻系。临死前是新华社驻纽约分社高官,正直壮年还可以升官,突然被领导带回北京。第二天,他便在自家的卫生间上吊自杀了,因为他的前途断了。留下太太和上高中的一个女儿走了。
我们在温哥华华人报上看到此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据外交部的同学透露,他因为担心女儿考不上大学,利用关系将女儿办到美国学习,仅此而已。他自幼受党的教育根红苗壮,按照现在分类该分到司马南那伙。他是想以死明志,但对太太和孩子来说太残酷了。
看来在体制内谋生的无论在国内还是外派都不容易,表面的风光只是暂时的。这位挚友原来20年前就看明白,实属高人。激流勇退回家做个好丈夫享受陪孩长大的乐趣多实惠啊。而且他的孩子学习成绩甚好,已经移民加拿大。马上要当外公的他,整天乐得象花一样。
2006年炳章已经入狱4年,我为炳章伤心,也为失去丈夫和父亲的这个家庭难过。大使馆威严的建筑是可以接受的,但是以人为本的人文关怀是更重要的。
王玉华
7月6日于渥太华
请愿日记(11)
7月7日晴
天气仍然闷热,使馆外的车辆不多。但是让我感动的是今天鸣笛声援的人却不少。
先是一位加拿大妇女骑自行车路过,向我伸出大拇指,后紧跟着一辆汽车鸣笛声援。在结束请愿前又有几辆汽车鸣笛。从这经过的部分汽车应该是常客,多次经过看到我一个弱女子每天在太阳下面坚持不懈自然会想到必有冤情。鸣笛声援使我感到欣慰。亲爱的炳章哥哥,你的名字会被越来越多的加拿大人记住的。
加拿大是最早与中国建交的西方国家之一。源于老毛的老三篇推广的好,全中国人民都知道白求恩医生在中国的事迹。反之加拿大倒没有多少人知道白求恩。因为白求恩参加的加拿大共产党也应该从属于共产国际的成员。其纲领始终得不到多数人认可,自然入党的人数就少,没成气候入驻国会。加拿大人真是火眼金晴水平高啊。不然加拿大也会发生文化大革命。
说起文化大革命我想起炳章在文革中受难的情况。7月的一天我听到外面乱轰轰的有人喊着打倒牛鬼蛇神,我跑出去一看,炳章拿着一张油印的小报盖住头急忙往家跑,到了家将小报拿下我才看到被剃了阴阳头。原来他被红卫兵揪到原来的高中陪着校长挨斗。罪名是修正主义的苗子。我赶快拿推子将另一半的头发推了。他变成了一个大秃瓢。炳章第一个太太是大学同班同学,一个来自东北的辣妹,她追到19中学奋力保护炳章以死相拚将炳章救了下来。此事我们全家一直铭记在心。后来他们结婚在北京生第一个孩子时我在医院陪了她好几天。后来她移民到美国,在加拿大做生意,我也帮过忙。30年后我在加拿大再次与她见面,回忆共同走过的峥嵘岁月,真是感慨万千。她已经做了外婆,正享受着天伦之乐。
王玉华
7月7日于渥太华
请愿日记(12)
7月8日 晴(闷热)
今天接替二姐继续为哥哥请愿,也是我正式为哥哥请愿的第二“天”。上个月27号在智利向中共大使馆递交请愿书是第一天。
我的心情很不平静,甚至有些担心,一是怕以后再不能去探望哥哥了,二是怕对我以后回国讲学,颁发我的枫叶奖学金受到影响,毕竟我已维持了12年与母校的来往。我衷心希望我的请愿活动不会影响以后回国。
再次看到使馆前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的确有些激动,毕竟看五星红旗看惯了。回想我们的过去,炳章与我选择了极其不同的报国道路。家父曾告诉我们:我家族我这代男孩继承了“炳“字,他把“章”给了我哥,而把“武”给了我,希望我哥为“文”,而我为“武”。
炳章在我人生成长的过程中起了很大的影响。他的勤恳好学、百折不挠、精益求精的态度,一直激励我的学习。他的文章写的很漂亮,字写得很美。我经常模仿他的字体练字。记得我准备77年高考时,他教我写作文的几个要点,结果我没有掌握好,作文跑了题,得了59分,差1分没及格。(那1分扣的是个错别字。看来我跟“文”没缘。) 幸亏数理化分数还可以,进了工科(第一志愿是生化,想跟我哥的医学接近)。也可谓验证了家父的预言:我哥为“文”,我为“武”。说来也巧,炳章是文革前的最后一届(65)高考大学生,而我是文革后的第一届(77)恢复高考后的大学生。这也是当时中国改革开放的成果。
不早了,明天还要请愿呐。
王炳武
7月8日于渥太华
请愿日记(13)
7月9日 阴转晴
将请愿标语,牌子摆好后,站立在父母的遗像前做了个祷告,就坐下了。但心潮一直不能平静,看着眼前纹丝不动的五星红旗,一桩桩往事浮在眼前……
追求理想:
借着哥哥及家人的给力,我上了重庆建筑工程学院(现重庆大学)。从此,我的一生有了定位。那时的理想就是好好读书,成名成家,就是为父母争气。记得炳章还将“争气”两字写在我家的收音机上。我父母并没有什么文化,但家父一直嘱咐我们:只要你们想读书,我吃窝窝头咸菜也要供你们上学。应该是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影响吧。炳章和我就是在这种熏陶之下,努力奋斗,刻苦读书,一直拿到了最高学位。在我俩的博士论文的首页,我们都用中文写下:“献给生我养我的父母”,而炳章还加上了“祖国”。
王家盛世:
记得父亲提起过:他的曾祖父有四个儿子,其中俩个是红门秀才。当时是王家盛世,田产济济,河北省阜城县王过庄也因此得名。至今老家的祖坟还很气派。可惜的是随着大烟的入侵,王家盛世也随之成了历史。家父叮嘱我们好好读书,是让我们将来有一天能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可是,王炳章不但没有衣锦还乡,现在正身著囚衣,被关在韶关的单身牢房里。他没有选择衣锦还乡,高官俸禄的生活,而是选择了痛苦艰难,水深火热的牢房……
王炳武于渥太华
请愿日记(14)
7月10日 假阴天,劲风,清晨小雨
以小看大:
推着装满请愿标语的小车,哼着圣歌往中国大使馆走。一路上有不少行人点头致意,互祝早安。走到街口时,司机自动停车,让行人先过——多么有文化修养的国家啊!在加拿大生活了这么多年,加上我常出差看了很多不同国家,我总结了一个体会:在法制文明国家开车,大家都假定人会遵守交通规则;而在非法制非文明国家开车,大家都假定人不遵守交通规则。
把标语挂好,牌子插上,来到父母像面前为炳章祷告,求神保守他的身心安康。今天风很大,50米外的五星红旗被刮得哗啦哗啦的响。看着大使馆严谨的建筑,很像一栋法院。正想着,看到一辆宝马从使馆门出来,由于车辆频繁,它等了近4分钟,才有机会上路。看来该司机很遵纪守法,很有耐心,宁停3分,不抢1秒,不冒险,以安全第一为原则,想比在国外受到了良好的训练。值得赞赏。
炳章带我们去教会:
1980年12月, 我和妹妹一起来到蒙特利尔留学。第二天,哥哥就带我们去了满地可(早期华人对蒙特利尔的称呼)华人宣道会,接受基督教的福音。我那时总觉得基督教神乎其神。后来才理解了其真谛:西方文化,人文与科学的发展是建立在《圣经》基础之上的,这个基础就是爱!纵览宇宙万事,这个世界就是缺乏爱!没有爱,人与人斗,国与国斗,才有“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的事。感谢主耶稣,不久后我和炳章都得到了这个爱。这也是我要感谢我哥哥的又一大功劳。
法与天:
回想信主过程,实是不易。在西方,人家说:如果没有神,你证明给我看。在无神论国家是:如果有神,你证明给我看。好像都是想证明一件事,但由于出发点不同其效果则完全不一样。法制的法庭上,首先假定你没有罪,直到证明你有罪你才有罪。无法制的法庭上,首先假定你有罪,直到证明你无罪你才无罪。可想而知,虽目的相同,其结果则完全不同。后者很容易造成冤假错案。正所谓“欲加其罪,何患无词”也。
为什么美国总统在上任时要对《圣经》发誓?原因就是:法律之上还有天。“天”,神也。人也好,国家也好,就怕无法无天。无论如何: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今天,至少有七八个汽车按喇叭助威,有的还伸出手臂,竖起大拇指,高喊“GOOD”。
炳章哥,你自由的日子不远了!
王炳武于渥太华
请愿日记(15)
使馆自动大门好像坏了,不知是遥控还是密码或是什么电子东西出了问题。好几个人弄了半天终于修好了。高科技的东西虽然方便人,但很容易出故障,越复杂越麻烦。现代高科技给人带来了很多方便。通讯交流,人手一机,甚至两机,三机,还加上座机,连扫大街的都有一机。但炳章什么都没有,也不让有,连打个电话的权利都没有……
探监:
今天风和日暖,气候怡人。微风吹来,舒适无比。我看着哥哥的相片,记起了第一次看炳章的情景,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那是2003年的冬天……
我提前一天就赶到韶关。第二天一早来到北江监狱办完手续,警官先生强调,不可照相,不可录音。然后我被带到会见室。会见室是加铁栏的双玻璃,中间有一个一米左右的通道。我后面站了俩位警察;对面也站了俩位警察。当带着手铐的炳章拖着沉重的脚镣蹭着走过来时,我放声大哭。他的样子全变了,剃了光头,仅长出一点的头发几乎全是白的,老了至少十年,穿了厚厚的棉衣……我大叫到:“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哥哥”?……炳章非常镇静,说:“对不起,我拖累家人了”……整个半小时的对话是用闭路电话。临别时,炳章用手铐的手做了“V”(VICTORY) 向我告别……
炳章没有图安逸的生活,他早就做好了坐牢的准备。
王炳武于渥太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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