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长啸的社会抗争
——评追魂系列艺术作品《呐喊》
文/任协华
众所周知,我们正身处大陆历史最黑暗暴虐的时代。我们正在经历的也是这个时代最动荡、沉重而痛楚的段落。因此,要想在亚洲漫长的大陆沉陷为泥潭的今天,澄清现实与幽幻梦想之间明亮的身影,以此铸就对未来的期许,就必然需要一种能洞穿时代心脏的声音。这声音并非仅来自我们意识的内部,或纯粹肉身力量的喷发,以及还包括我们共同的身为平民和无权者的历史折射。这种观照、锻打和纬度,是要超越美学层面上对反抗艺术和批判精神的阐述与虚质书写,进而才有可能既得益于自身主体的明朗透彻,亦足以通过行动中的声音,扩大为照向现实世界的高昂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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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追魂[1]的系列艺术行动作品《呐喊》,就变成了我们今天所要面对的一种切肤之痛,区别于平面领域内对当代艺术的个人实践,改变着固有空间下作为观赏和讨论的艺术动作,通过对席卷到现实领域内社会议题的直接表达,从而成为了社会运动议题下街头抗争的变革性艺术。这是具体的,针对到每一个破碎个人的,和与时代产生抵抗、撕裂及要求的艺术形态。因此,也正是在这层意义上,《呐喊》所构成的即是极权铁幕下始于人性的本质声音,并且更重要的是,它和社会运动的脉络,也就是平民之于特权形态的反抗,达成了准确的个案联接。也即,《呐喊》是以个体声音的表诉,形成海啸狂澜之力以针对悲惨陆地,而这就是在处于当下复杂状况时尖锐而坚决的行动,未经修饰的声音经过内脏与胸腔,最终,突破并颠覆了声音的外在质量,之后,成为涌动在我们视野中的风暴。
而作为连续性和结构层面的当代艺术切片,《呐喊》包含的基调则又融合、延伸了当代艺术的在场特征,并扩展为自由主义的环绕影像。同时,追魂将现代日常语言提炼为一种具有质感、生动犀利的视觉场景,尤其在运用汉字独立音节的层面上,体现了处于被压制和奴役的状况下,大陆平民内心深处凄凉而悲壮的盛世困境,《不要这样对待人民》(《呐喊1》),和《这里的人还是很辛苦》(《呐喊15》),以及《不要和百姓为敌》(《呐喊2》)……此类声诉,在一方面,明确刻画了社会底层的真切呼喊,同时又在权利体系的层级上,撕裂并谢绝了专制语体的入侵,成为衔接当下时代民主演进的行动历程。
这和展览领域内所理解的艺术形态不同,不仅在于《呐喊》作品本身,亦在于通过互联网际深邃的传播(在这一点上,应该说,追魂切入了一种新的艺术性网络语言),以绝对的直接方式,拓展为艺术进入社会领域并和大众产生情感交织的形态。这也就是为什么追魂将简洁的汉字发声语系,在不断重复、持续加强,直至声嘶力竭的艺术行动中,能够在时代的层级上产生重要意义、获得广泛共鸣的原因所在。直接意味着无可选择和逃避,直到体现为,表达并揭露极权之于人性产生的奴役已达到了最大和最后的毁灭程度。
任何一种艺术的形成既取决于艺术家本人对现实的态度,也一样要求着艺术家需要具备准确而凝练的创造视野。《呐喊》所归结、撬动的恰恰是当代艺术与社会运动之间,如何争取并扩大民主领域的尝试。这种艺术,以有效的运行质地,首先在艺术实践的学理上洞穿了当下社会的恐惧意识,以言说、陈述行进至呐喊乃至咆哮,通过声音质感的强烈振动,传达出了人类生活中包含的必然的对自由与公平正义的向往,并在现实与现状均处于低落消沉的暴政时期,将大陆的陆地渲染成饱满而真切的人性呼喊。毫无疑问,这是对民众整体维权格局的生动展现,洋溢着追魂作品一贯的锋芒和批判精神。
而在此之外,《呐喊》又运用更为复杂但又分层的戏剧格调,以此来增添作品之于现实的厚度和生命力量,《一包中南海》(《呐喊11》)涵盖的内容需要用整个大陆的命运来进行对比,《你是一个人》(《呐喊12》)则强调了奴隶与公民之间绝对的冲突状态,《是他们有罪》(《呐喊26》)则又表达了对邪恶、暴虐的政治领域的艺术抵抗。
对当代艺术而言,它所要面对的已经不再仅仅是从被束缚的艺术体制中解脱出来,以新的气度展现当下语境中社会冲突的起源和复杂影像。这是因为,在令人窒息的大陆,政治道德和社会界限的崩溃所造成的对人自身的伤害,要超出于我们在日常的世俗生活中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这种绝望之下,《呐喊》就变成了一种纯粹而强烈的色调,和真实社会中的个人命运以交错叠加的方式紧密地衔接在了一起,表现了人的痛苦本质以及仍然存在的对希望的寻求。而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看,《呐喊》之所以成为“呐喊”,除了追魂作为一个独立艺术家保持了其异于常态的艺术风格外,它所有的能够获得凝聚力的基点,是来自于将我们共同的意愿塑造成了对生命的热切强化,因为,确切来说,“这个时代的确必须呐喊”。(《呐喊21》)
以如此直接的艺术方式将个体形象与社会平民的命运连接在一起,造就了《呐喊》所具有的深层的社会性涵义,同时也由对专制的否定演绎为如刀锋般明亮的光芒,这是对建立在虚无主义深渊中的乌托邦的抗拒,是对虚拟希望背后漠视生命尊严的有力回击。尤其是在今天,对沉重的铁幕依然笼罩的大陆民众而言,更显得具有感同身受的裂痛。二十世纪以来所有的苦难以共产主义病毒的形态压在民众的精神和生活中。这已经不再是一个时代的反讽,而是关乎权利格局关乎族群未来,《呐喊》就是这样带着呼啸的激情和我们一起,穿越极权之界,成为另一种形态的、以艺术争取人心和希望的公民不服从行动。
自《思想运动》至今,追魂以其持续爆发的生命意志,贡献于当代艺术以其鲜明风格的创造力量。对整体性的社会思潮而言,他那闪现于我们视野中的个体努力,以及还包括来自灵魂深处的执著姿态,这一切,无一不是在呈现着艺术与生命共进的历程。《呐喊》将要改变的,已不再仅局限于当代艺术的内涵与边界,它对于整个行将彻底吞没的时代,对一个行进至互联深层的当代社会,将作为对记忆修复的重要过程,以超百万的浏览量,而获得来自现实最激烈的回应。
《呐喊》系列以其令人深思的惊人力量,穿透了当代艺术的表层纹理,在社会空间的地理中,建造并传达着来自大陆个体的真挚情感。这是一份珍贵的礼物。是唤醒人们在疲惫与痛苦的重压下,作为人类正当价值和信念的艺术形态,由此,即便不是追魂个人,即便不是在此一时代的时空下,《呐喊》依然是凝聚力量以瓦解冷酷世界的一次行进和宣告,意味着生命之火的有力体现,是大陆腹地内在声音的涌现,其人性的锋芒,足以直抵这一暗黑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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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追魂,原名廖(刘)进兴,当代艺术家。1972年出生。2000年迁入中国北京,从事现、当代艺术创作至今。因多次策划、参与公共事件和维权运动,创作反极权作品,声援香港民主进程,先后四次被当局抓捕、并入狱。主要作品有《炸天》、《囚犯》、《敏感地带行为艺术展》、《思想运动•艺术全球巡展•“民主选举十八大学术委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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