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自由真义,尊重他人自由,

认同法治自由,追求德治自由,

是君子的本分和应有的修养。

—–东海律

佛曾言,世间有四物虽小而不可轻:王子虽小而不可轻,龙子虽小而不可轻,小火虽微而不可轻,比丘幼小而不可轻。东海学舌曰, 儒家虽小而不可轻,这是最不可轻者,原因有二。

首先,儒家所得之道,最为圆满中正,既代表着中国历史的辉煌,更代表着中国未来的美好和人类希望的光明。其次,现在儒家正处于历史性的上升期,虽然一阳,所向无敌。如果说尧舜时代是古典仁本主义的巅峰,我们迎来的将是史无前例的新仁本主义黄金时代。我们与孔孟一样有反本开新的历史性责任。

孔子反本开新,是反尧舜禹汤之本,开汉唐宋明之新。汉唐宋明的文明度远不如尧舜禹汤,而且愈趋愈下。这不是儒学本身的问题,而是实践问题,是历代王朝的君臣未能允执厥中、偏离中道思想的缘故。人能弘道,道弘于人,吾道能否弘扬,弘到什么程度,都取决于人之所得所行。

我们反本开新,是反孔孟之本,开时代之新。尧舜禹汤的实践成果,汉唐宋明的经验教训,都应为我们所吸收,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未来王道的政治形态是儒家宪政,未来王道的制度形态是礼乐制度,当融汇上古禅让制、历代君主制和西方民主制精华而超越之。

未来公天下礼制,与传统家天下礼制既有大同,又有大异。最大的区别是权力移交和元首产生的方式。家天下礼制是传子,嫡长继位。公天下礼制是传贤,选贤与能,将主权在民原则落实到选举制度中去。

宪政一词于清末开始流行。当时有三种政体摆在国人面前:君主专制政体,君主立宪政体,民主立宪政体。君宪和民宪都值得肯定。君宪更是从君主制转型为宪政的最佳选择。

清政府准备实行君主立宪,既是择善而从,也是临危自救,具有相当的真诚性。吴樾说:“这无非是巧立名目,假借文明之名,行野蛮之实。”纯属误判。

光绪三十一年即1905年,清政府准备宣布委派湖南巡抚端方、镇国公载泽、兵部侍郎徐世昌、户部侍郎戴鸿慈等五位大臣为首,前往欧洲、日本等国考察宪政。消息传出,革命党人认为是清政府的欺骗伎俩,吴樾在五位出洋考察的大臣出发前采取暗杀行动,炸伤了五大臣中的载泽和邵英。吴樾当场牺牲,被誉为辛亥元勋。其实所谓的革命,正义性极低,危害性极大。

反孔反儒使君宪和民宪都丧失了社会根基。辛亥革命成功,百年浩劫开启。而今浩劫将终,宪政归来与儒家结合,将是我们的最佳选择。礼文厅友言:

“我们这代儒者比孔孟幸运,幸运得多,春秋战国哪怕有孔孟,也挽救不了世道的衰败。我们这代是否极泰来,是退无可退再也不能退之后的一阳来复,是文化浩劫之后的重生。现在是集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顺理成章,一切势不可挡。”

说得好。我们一方面比孔孟更艰难。孔孟虽然周游不遇,也享有传道的自由和各国朝野一定程度的尊重,而我们不仅无言论之权,而且有犯法之虞。但是,我们又比孔孟幸运得多。春秋战国是中华文明的衰退堕落期,圣贤莫挽;现在则处于儒家文化和文明的触底反弹时,劫后归来,万事俱备。东海庚子杂诗一一八曰:

不信狂澜挽不回,不信红墙不成灰。

不信百年夜无尽,开天只待一声雷!

有一个普遍的误会,认为儒家是保守主义,只有守成的功能,缺乏进取的功能。这个误会还相当古老。叔孙通就说过:“儒者难以进取,可与守成。”此言还得到苏轼认同,在《儒者可与守成论》中说:

“夫武夫谋臣,譬之药石,可以伐病,而不可以养生。儒者譬之五谷,可以养生,而不可以伐病。宋襄公争诸侯,不禽二毛,不鼓不成列,以败于泓,身夷而国蹙。此以五谷伐病者也。”(《东坡文集卷四十》)

殊不知,儒者可与进取,可与守成,攻守皆宜。

叔孙通说儒者难以进取,于儒之作用,有所不知不能。汤武革命就是典型的进取。叔孙通和苏轼都小看了儒家。借用苏轼的话,儒者既如五谷,可以养生;又如药石,可以伐病。宋襄公不行,并非仁义不行,而是仁义不足,仁而不义,妇人之仁。换了真正的仁者王者,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梁启超先生曾将英雄分为两种,一种是时势创造的英雄,一种是创造时势的英雄。圣贤君子就是后一种英雄,勇于进取,勇于创造时势。我相信,这是圣贤辈出的时代,我们中某些人有可能就是未来的圣贤。

圣贤不空生,不会白来一趟虚度人生。圣贤来到人世间,必有其言,必有其行,必有其名,必有其位。圣言为经,贤语为传,此其言也。无论有没有行道的机会,必有其道德的行为和表现,此其行也。无论生前贫富贵贱,必然死后万古流芳,此其名也。无论有没有现实权位,必有其历史地位,此其位也。

圣贤不空生一语很古老,是经典之言。《孝经援神契》说:“圣人不空生,必有所制,以显天心。丘为木铎,制天下法。”

这段话大有深意。天心,天地之心、天地之性也。天心的彰显有赖于圣人的制作。孔子修诗书定礼乐序周易作春秋,就是为人道立仁义,为人伦立纲常,为政治立大义,为天下后世立法。一句话,为了显天心。圣人制作以显天心,所彰显的其实就是自己的本心。本心人人皆有,小人障蔽不明,君子光明,圣贤圆明。

陆贾《新语》说:“昔舜禹因盛而治世,孔子承衰而作功,圣人不空出,贤者不虚生”云。《论衡对作篇》:“贤圣不空生,必有以用其心。上自孔墨之党,下至荀孟之徒,教训必作垂文”云。

《春秋左传正义》说:“易象、春秋是文王、周公之所制,故见春秋知周公之德,见易象知周之所以王也。文王能制此典,即是身有圣德,圣不空生,必王天下。周室之王,文王之功,故观其书,知周之所以得王天下之由也。”

关于圣贤,注意两点:

其一、儒者应该以圣贤自期,不宜以圣贤自诩;其二、圣贤必须得到儒家群体和天下后世公认。自己说了不算,门生弟子说了不算,朝廷说了不算。不仅此也,在其生前,儒家群体和天下人民说了也不算,必须由后世的儒群和天下公认。圣王也一样,必须天下后世公认并获得圣贤追认。尧舜禹汤文武周公皆孔子追认。

有朋友说中国需要三亿儒者,我说有三万就不得了啦。儒者即仁者,仁覆盖智勇而高于智勇。勇则人不敢欺,智则人不能欺,仁则人不忍欺。仁者小则为士子,大则为圣贤,君子居中。若是君子儒,又能自由成群,何须三万,便是三千,中国都会大不一样。

程颐先生说:“孟子常自尊其道而人不尊,孔子益自卑而人益尊之,圣贤固有间矣。”以“降而自卑”和“引而自高”评判孔孟圣贤之差,不准确。

孔孟这方面表现和态度不同,关键是时代环境风气不同。孔子时代,礼崩乐坏,然朝野仍残留尊道重礼之风,孔子无妨温良恭谦;孟子时代,学绝道丧,异端纷起,各国君臣各派学者纷纷自以为是,故孟子必须特别自尊自重。现在东海又不得不比孟子更加泰山岩岩浩气凛然,以尽卫道之责!

有自由派在拙文《杀人之罪小,反儒之恶大》后附言:“曾经让我无比敬仰的一枭先生腐朽如此,不知道他吃了多少三鹿奶粉。”戏答:我很荣幸,没有一直被你这些人无比敬仰。此生大愿有二:社会愿望是建设王道,重建中华文明辉煌;个人愿望是成就圣德,赢得千秋万代敬仰。虽然戏言,发自真心。

二愿都饱受自由派讥笑,尤其是个人愿望。殊不知,追求王道圣德,原是儒生本分。这就是立圣贤志,志于道,就是古之学者为己。如果怀有“为人”之心,就不配为儒,就不可能上达无相光明的天道,肩起复兴儒家的天职,不可能百折不挠,愈挫愈勇,虽千万人吾往矣。

个人欲成德成圣,就必须坚定中道立场,坚持仁义原则,坚持敬天保道乃至守死善道。东海有“君子三无论”:至诚无息,坦荡无隐,真实无妄。

无息,天性乾健,自强不息。无隐,君子坦荡荡,吾无隐乎尔。无妄,一无妄言,真言直发;二无妄行,正道直行。

孟子说:“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这是伯夷伊尹和孔子之所同。言论不真不正就是不义。不真则假,不正则邪。东海曰,说一假话,说一邪话,而得天下,皆不为也。我相信,这也是历代圣贤君子之所同。

无论为了什么宏大的目的,为了儒家事业也好,为了家国天下也好,都不允许故意说假话说邪话。只要尽心尽力地正行真言,就无愧于天道,无愧于天下。人之贵贱,道之兴废,有命在,家国天下有其气运在。

没有中道就没有王道,没有儒家就没有中华。儒家欲道援天下,就必须有所为有所不为。既欢迎体制内外、国内外各方面的支持,包括道义、政治和资本支持,又要对政治和资本又保持高度警惕。

儒家负有重大的文化责任、社会责任和历史责任,可以为政治和资本提供思想文化指导,但绝不能变成它们的附庸,绝不允许任何势力凌驾于儒家之上!权力和资本封得住儒家之口,动不了君子之心!这是法地,任何时候都不能动摇。法地动摇,那是比天崩地裂更加可怕的。

世界潮流是自由民主,历史潮流是王道礼乐。数千年来,中国历史不断有逆流,不断有背天逆理的人物势力得势,但是,历史主流依然是儒家。在华夏与蛮夷、野蛮与文明的拉锯战中,前者占上风的时间远远多于后者。这就意味着,儒家是指导政治主体文化、主导历史的基本力量。

君子务本。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本立而道生;道统也者,其立国之本也,本立而道启—王道开启。周弘厅友言:

“子曰:君子务本,国亦如此,立国亦当有所本。《释文》曰:统,本也。故所谓的立国之本,即是立国之道,也即是统,合称道统。道统用我们今天的话说就是一脉相承的核心价值体系。中国两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除暴秦外,皆以儒家圣贤思想为道统”云。

数千年来大大小小的历史逆流不少,背后各有相应的异端邪教作祟。其中最大者有三:一是暴秦灭华,作祟者商韩也;二是五胡乱华,作祟者道佛也;三是红毛亡华,作祟者马列也。最后这一次,中华民族创最巨痛最深,历史跌入有史以来最低谷,教训应该最深刻,反弹的力度高度也应该最大最高。

有自由主义学者称为孟子是“古典自由主义思想的先驱”云。这个评价当然不准,不高。孟子思想的伟大中正,岂是自由主义所能范围。但是,这已经是自由派所能给出的最高赞美,也是至今为止自由派对儒家的最高肯定,颇有现实意义。儒家的复兴之势崛地而起,自由派的进步之风扑面而来。

从家天下到公天下之间有个过渡,五四至今就属于过渡期,国民党和马帮都是过渡期的产物。今后还要过渡多久,关键就看儒家了。

但即使没儒家,也不需要再拖上几百年。我比较乐观,希望一、二十年内,中国就能实现公天下,进而重新回归仁宅、踏上王道,选贤与能。我相信人能弘道,事在人为,功不唐捐,相信君子心之力和仁本主义潜在的伟力!

2021-9-28

余东海集于邕城青秀山下独乐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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