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昝愛宗

 

【編者按】過去接連三天,「議想天開」欄目的作家、藝術家們接力為中國憲政先行者、我們共同的朋友許志永祈禱,今天迎來垂範律政界的前輩再以人礦匿名出手,字字珠璣。大河汪洋如其胸襟,對敗局毫不迴避的直面確認,和「道路的盡頭我們終將相會」的約定,如項羽隔水相望,如吾輩在曾經光照古人的明月下「風裡追風」。審美可能是人生的終極意義,而悲壯是審美最高形式的一種吧——這就是小義從前輩這兩首詩中參透的。言小義

 

人礦|忍受潰敗,加入謀害  (外一首)

 

河亙古流淌,

而河水不再相同。

人世改弦易轍,

而血脈一線遷延。

凡人也許死得壯麗,

英雄亦如凡人了卻。

遺體緊閉的眼瞼將一切收歸起點,

淚水沖平了尊卑貴賤的縱橫溝壑。

哀歌如煙,出生即表明加入謀害,

死亡是愚蠢人類的唯一終極優雅。

 

死神也有死生,諸神不求回報。

惟有人族孑然一身,跋前躓後。

忍受潰敗,一再潰敗,代代潰敗。

所以墓園宏大,陵寢巍峨,棺槨奢侈;

所以街道荒蕪,巫卜失信,靜謐狂暴。

人性不止於善惡,象殊理同。

偉大的靈魂璀璨,雌雄一體。

萬籟俱寂中的憂傷從來深藏不露,

和平必然意指沒有失敗者的完勝。

同胞皆敵:偽裝的祖國中擁擠著的外來者。

 

——那裡是徹底的貧瘠和絕望的庸常!

——那裡有令人心碎的徒勞和無邊的恐懼!

——那裡的受難者信條簡淨:「言說,且絕不屈服!」

 

癸卯二月初五,二零二三年二月廿四日,讀葡萄牙流亡詩人惹熱•德•塞納的「齊格弗里德葬禮進行曲,《諸神的黃昏》」與「聽薩蒂的《蘇格拉底》」後,摹寫其意。

 

敗局早定

 

日的學友們突然星散無蹤,

我只能捕捉流光碎影窺覘其翩若驚鴻。

我渴望往常一起坐而論道的至上欣悅,

我懷念月明之夜的今古之辨與神人交通。

我想告訴你們,喔,你們,

春天闇啞,尚有鹽,勿為我心痛。

秋天形銷骨立,大聲喘息,

我仍然彷彿滿懷青春的懵懂與怔忡。

我還想告訴你們,你們,久無音訊的諸友,

想念你們,想念你們,實在想念你們,

我的身體在白晝與夜晚,浮沈於衣冠文物之邦時輪燔祭的水盡山窮;

想念你們,想念你們,實在想念你們,

我的心靈在此岸和彼岸,縱橫於蒼茫大地浩浩逝水之風起雲湧。

半輩子結下的翰墨緣份啊,諸友,

一朝離散,好比雙腳踩空踏進了黑咕隆咚。

沒奈何,「以一句話為家」,我風裡追風。

將雙臂張開釘在十字架上,我滿面潮紅!

 

最後,我想告訴你們,久違的昔日學友,

道路的盡頭我們終將相會,不分南北西東。

陽光普照下的灰燼紛紛揚揚如初春的新寡,

壯麗的語詞俯瞰鋼鐵刑具命定的老態龍鍾。

生命一場本就意味著敗局早定,

有淚如雨,三個世紀堰塞的古河道上巨靈正搭箭張弓。

 

癸卯二月十七,二零二三年三月八日,傍晚,擲卷動筆,一揮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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