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ⅨⅧⅨ:六四之声
这是那年六月之后,
从未有过的叹息。
记得侯德健唱过:
三十以后才明白,
要来的早晚会来;
三十以后才明白,
想爱的尽管去爱。
谁也赢不了和时间的比赛,
谁也输不掉曾经付出的爱。
人往低处走,
广场上瞬间成为奔涌的水流。
血往高处流,
广场顿时处在历史的高处。
历史太沉重了,
以至于广场上满是血流的深坑。
深深的坑里,挖掘出了一部厚厚的书,
好比绿锈斑剥的铜马车。
本来可以迎风长啸,
本来可以飞奔向前。
三十四年前,
你背着枷锁走去。
三十四年后,
你背着枷锁走来。
没有春色绿影,
只有百感交集。
风中眼角迷离,
你头发上已是白雪皑皑。
你心里还有青春热血时的沸腾,
你的眼泪洒在报纸文字的缝隙。
本该负载丰硕和希望,
可是,你却被血埋没了。
静静地,时间又那么漫长,
仿佛过了无数个世纪。
以至于今天,
无人在叹息那个残酷的年代,
深渊,
在天空和大地出现时,
每个人都化为符号,
化为无数叹息。
这些人群朝我们叫道:
安慰安慰我吧!
娱乐娱乐我吧!
使我忧愁忧愁吧!
感动感动我吧!
让我做做梦吧!
让我恐惧吧!
让我流泪吧!
让我思想吧!
八十年代,随着一声枪响,
六四就成为被黄土埋去的千载岁月。
海涅曾吟着这样的诗句:
我是宝剑我是火花,
我愿生如闪电之跃亮,
我愿死如慧星之迅忽。
此刻,在历史猎猎的北风中,
传来的是又一个新的叹息:
春天还没有临近,
没有企盼,
没有安慰。
ⅠⅨⅧⅨ,
在短暂与漫长的交叉处,
有一条地平线,
昭示血的事实无法改写。
血像一座里程碑,
一盏长明灯,
终会使夜行路人感到温暖。
所有的眼泪为谁而飞,
所有的眉头为谁而皱起。
八九牺牲的一代,
以不朽的沉默,
唤醒了更多不屈的后来人。
沉默并非不再发出声音,
你使怯懦的灵魂惊悸,
你对勇士却有永恒的诱惑:
邪恶,是邪恶者的通行证,
勇敢,是勇敢者的墓志铭。
六月之声,让雄鹰翱翔九霄,
遨游云海,
六月不死的年轻人,
尊贵、勇猛,
汇成血染的风采。
正如那首熟悉的旋律:
从来不需要想起,
永远也不会忘记。
——2023年于六四三十四周年之际
(附)「一组八九年六四前后拍摄的大学生抗议老照片,都是第一次面世,其中还有北岛的诗,和五月的歌—献给绝食者,从电影酒干倘卖无主题曲改编的新词。署名 廿岁青春」
宣告
北岛
也许最后的时刻到了
我没有留下遗嘱
只留下笔,给我的母亲
我并不是英雄
在没有英雄的年代
我只想做一个人
宁静的地平线
分开了生者和死者的区别
我只能选择天空
决不跪在地上
以显出刽子手们的伟大
好阻挡自由的风
在星星的弹孔中
将流出血红的黎明
五月的歌—-献给绝食者
(从电影《酒干倘卖无》主题歌改编的新词)
人民呵在哭泣,民主呵在哪里
祖国呵在流血,自由呵在哪里
1 多么艰难的历程,整整七十年风和雨,从来不需要施舍,永远也不会放弃,要民主与法制,为自由为人权,求平等求对话,反对官倒反腐败
2 假如你不曾欺骗我,给我虚伪的真诚,假如你不曾专制,我们挨饿为什么?是人民哺养了我,教我说真话。是良知告诉了我,让我与你共同走上街。
虽然你们拥有乌纱和轿车,却不能明白人世间的黑白与真假,虽然我们一无所有,却付出热忱的生命,远处传来人民多么熟悉的声音,让我想起母亲慈祥的心灵,什么时候不再绝食和游行,让我再和你一起唱:
(口号)民主万岁,自由万岁,科学万岁。
摘自1989年六月大学生传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