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5月17日到5月27日,举世瞩目的第76届戛纳电影节历时十一天。这一届戛纳电影节对于中国交响乐作曲家王西麟先生来说,具有特别的意义。

【編者按】这篇王西麟先生的夫人周晓霞女士的文字,完整地记叙了她看到的《黑衣人》拍摄全过程。这篇文章在国内微信公号发出只三个小时就遭到全封杀。

果不算电影音乐,王西麟是首次触电就走上了戛纳电影节的红毯,接受了戛纳电影节艺术总监福茂(Thierry Frémaux)先生的祝贺,这是多少电影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梦想,可说可遇而不可求。

展示了王西麟的躯体、灵魂和音乐、并且由他单独出演的艺术纪录片《黑衣人》(“Man in Black”)官方入选戛纳电影节“特别展映单元”,并且得到了福茂先生的好评,福茂先生对于电影作品评论的权威性具有一锤定音的分量。

西麟先生的平生精力完全专注于交响乐事业,对于戛纳电影节的事情,他几乎一无所知。他甚至不太清楚戛纳电影节是世界上最最受人瞩目的电影殿堂,即使在国际三大电影节中也是最盛大的,没有之一。正如在他在影片《黑衣人》的首映式上所说的那样,“我作为一个作曲家来到这里是我没想到的事情。”

事情的源头要说到他和王兵先生近二十年的相识相知。

众所周知,王兵是世界上当之无愧的顶级大牌纪录片导演,他以敏锐的观察能力和独特的电影语言,从《铁西区》到《青春》,从威尼斯、柏林到戛纳,奠定了他在电影界的无可替代的地位。本届戛纳电影节更是大放异彩,被国际媒体认为具有标志性:一是很少见的一位导演两部影片同时入围;  二是他执导的《青春》(“Youth”)进入主竞赛单元,这是十九年以来又有纪录片闯入戛纳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

王兵与王西麟相识于2005  年,大概是由于艺术气质相投而惺惺相惜吧,他们一见如故。王兵拍摄了大量的素材,也一直有做一部纪录片的打算,却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实施,几乎成了王导不能了结的夙愿。直到2018年,王导又一次启动了拍摄纪录片的念头,他曾说过,打动他的不仅是王西麟的坎坷的生涯和艺术成就,也有感于他能在文革之后,在年过半百之时走出过去的自己,和某些老艺术家至今仍然陶醉于往日时光形成了对比。

作为天才的电影导演,王兵的艺术思维也是非凡的,大约是2019年,王兵两次来到王西麟在德国美茵兹的家中,并且到维也纳跟拍了他的八重奏演出,后来又到了他在柏林的住处。此后王导有了拍一部完全不同形式的艺术纪录片的构思。他认为无论多少苦难,多少辉煌,承载这些的也就是一具赤裸的躯体,他要展示这样躯体和躯体所承载的内涵。王西麟作为艺术家,他对王导的构思完全理解,完全赞同,表示一定全力支持。两位各自领域的“王”者,一拍即合!

王兵执导的这部电影虽然拍摄时间不长,但所有的节点都是优中选优,不惜工本。首先要精心选择拍摄场地,最后选定巴黎的老剧场Bouffes du Nord,实在是王导的良苦用心,神来之笔。即使曾经因为疫情和档期等等原因,延迟了很久,王导也不肯迁就,一定要等到这个场地。这里幽暗、古老、斑驳、 神秘的氛围与王西麟衰老的躯体、苍凉的歌声、惊心动魄的音乐、永不屈服的灵魂,交相呼应,形成了极其震撼的效果 。

摄影团队更是顶级中的顶级,王导把镜头交给了卡洛琳娜 尚佩蒂尔(Caroline Champetier)女士,她是法国最著名的电影摄影大师、摄影导演,法国电影摄影师协会主席,也是2023年柏林 电影节最佳摄影奖得主,和她合作过的众多大牌导演震耳发聩,包括  让-吕克·戈达尔、雅克·多尔隆、菲利普·加瑞尔、安德列·泰西内、雅克·里维特、巴贝特·施罗德等等。在尚佩蒂尔大师的镜头下,在美到极致的光影中,王西麟的躯体成为一座座雕像,堪比罗丹的作品,有网友看了本片的海报,称赞为“行走的思想者” 。 

后期制作,同样精益求精,与克莱尔·阿瑟顿(Claire Atherton)合作剪辑,王导也亲自参与其中。克莱尔用大量时间聆听和理解王西麟的主要作品,最后决定如何使用和剪辑。

在拍摄过程中,王西麟先生本人的才能和努力也很让人感动。连续三天的拍摄,他在情感和体力方面的付出是太多了。完全难以想象,一位双膝都是人工关节的86岁耄耋老人,一次次在黑暗的楼梯和过道上下徘徊,一声声发自灵魂的歌唱和呐喊,一个个回忆中惨烈场景和动作的重现 ,一滴滴苦涩的泪水在面颊蜿蜒。值得一提的是整个拍摄过程中,王导没有“设计”过任何一个动作, 任由王西麟感情自由流淌,对于躯体和发型什么的也没有一丝修饰,完全是原本的状态,包括对他自述的语言也没有一句提示和发问。对于观众来说,就是看到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自说自话,看到一位卓越的艺术家的内心独白 ,自然而流畅。这是王导的特点,抽离镜头感 ,让观众直面影片里的人物本身,而不是通过别人的眼睛。

王西麟是历经沧桑的老人,但他更是一位成绩卓著的交响乐作曲家。尤其在表现民族的苦难和悲剧方面应该说中国作曲家无出其右。大师们的评价和国际影响,不需赘言,在这部电影中王导充分表现了王西麟的音乐魅力所在。  全片选用了王西麟六部作品的片段 ,《第三交响曲》、《第四交响曲》,《钢琴协奏曲》,《小提琴协奏曲》,《黑衣人歌》,还有正在创作中的歌剧《铸剑》选段。这些音乐有些使用的录音,有些是王西麟现场弹奏和演唱的。

有几位朋友看见网上预告片的片段后,发信息问我,是不是音乐声音太大了一些,盖过了语音。其实这正是王导有意为之,这里的音乐就是主体,而不是语言的背景,所以音乐常常如海潮一般盖过语音。影片中对音乐的处理,恰到好处,看了全片就知道这样的整体效果非常出色,否则就会淡化了音乐的主旨。

王西麟不是完人,但他是理想主义者,对于音乐他有执着的追求,对于苦难,他以一己之力愤然抗争,数十年如一日,百折而不回。这次站上戛纳电影节的红毯,既是偶然,也有必然。

感谢王兵导演,感谢王兵导演的整个团队。最后以王西麟先生在第76届戛纳电影节《Man in Black》首映式的致辞结束本文:“我是个作曲家,但是今天却是以演员的身份和大家见面,这要深深感谢导演王兵先生,感谢王兵先生卓越的艺术才能!我的音乐是对苦难和罪恶的控诉……让我们大家一起努力,铲除苦难和罪恶的根源!”

        

            

 


【议报首发,转载时请务必在正文之前加上出处和链接:https://yibaochina.com/?p=250609
【作者观点不代表本刊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