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长影导演于彦夫在安东（丹东）六道口街拍摄《自有后来人》外景，之后的样板戏《红灯记》脱胎于该片（网路图片）。yibaochina.com
第五十章 “我花开后百花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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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敏没有说谎，那晚案发时他在自家的炕上。应该说，“12.7”案件与其无关。即便如此，他还是“投案”了。然而，非但不能解脱，反倒身陷囹圄。母亲的心如沉冰河，被寒冷和恐惧所淹没。饭吃不下了，觉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昏昏沉沉的。忽然，“哐”地一声门开了，警察进来了，拿着明晃晃的手铐……yibaochina.com
她揉了一下眼睛，原来是梦。yibaochina.com
俗话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恰恰相反，被鬼来敲门的人家都是没做亏心事的。原来，世界都卧在那恶者的手中（圣经）。yibaochina.com
早起后，母亲便给儿子收拾行李。忠敏洗过脸，坐在炕沿看墙上的年画：《临行喝妈一碗酒》。这是《红灯记》里“壮别酒”那场戏，鸠山派人来抓李玉和，母亲以酒送行，儿子接过来一饮而尽，说：妈，有您这碗酒垫底，什么样的酒我全能对付！然后，便是唱腔“临行喝妈一碗酒”。目睹这年画，忠敏的心情有些五味杂陈。yibaochina.com
母亲叫儿子上街喝碗豆浆，便直接去派出所，免得警察上门闹得院里沸沸扬扬的，人要脸树要皮啊。yibaochina.com
儿子背上行李卷，母亲朝院子里看了看，摆了一下手，忠敏匆匆走出院子，来到县前街上，过了一会，转身回头望去，铁道边崖头上站着一个单薄的身影，啊！妈妈……yibaochina.com
他拐了一个弯，来到了六道口，由此通向六条街，如金汤、菜市、财神庙、兴隆等，不用说，曾经是“买卖兴隆”之地。yibaochina.com
1962年某天，六道口一下子涌出打着旗帜喊着口号的队伍，这是工人罢工的壮阔场面——长影拍片《自有后来人》。yibaochina.com
忠敏挤在人群里，特别想一睹导演的风采。听说是“老乡”，一种“自豪感”油然而升。电影艺术有一种神秘，也是吸引青年的一道文化大餐。后来，他看了这部电影，还看了电影文学剧本《革命自有后来人》（《电影文学》1962年第9期）。yibaochina.com
导演于彦夫在接受安东电台记者采访时说，这个片子讲的是北方一个小城的抗日故事。选择来安东拍外景，也是对故乡的眷恋，因为他是安东于家沟人。yibao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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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画《临行喝妈一碗酒》——京剧《红灯记》中的“壮别酒”（网路图片）。yibao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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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忠敏又看了京剧“革命样板戏”《红灯记》，觉得与电影《自有后来人》的故事情节是雷同的。但是，没有说明“改编”于电影《自有后来人》。连篇累牍的文章说《红灯记》乃“文艺革命旗手”江青的“呕心沥血”之作，她是“样板戏的总导演、总编剧”。yibaochina.com
痴者入迷也，而且，很难一下子断了念想。忠敏对于从《自有后来人》到《红灯记》，或者说，从电影到戏剧，是如何“脱胎换骨”的，很感兴趣，便翻阅有关文章。yibaochina.com
《自有后来人》的电影编剧署名：迟雨、罗静。前者是著名编剧沈默君，《南征北战》、《渡江侦察记》、《海魂》等均出自他的手笔。之所以改称“迟雨”，是因为刚摘掉了“右派”帽子，“久旱逢甘露”。而“罗静”本名罗国仕，也是“摘帽右派”，二人是劳改于北大荒某军垦农场的“难兄难弟”。《自有后来人》的素材，源于沈默君在北大荒听来的一个抗日故事。yibaochina.com
电影放映之后，哈尔滨京剧院改编为京剧《革命自有后来人》。上海又有了沪剧《红灯记》（爱华沪剧团），江青看了沪剧《红灯记》后，便提出改编京剧，封杀了其他剧团《红灯记》的演出。于是，《红灯记》便成为她的“一花独放”。yibaochina.com
对于中国京剧院《红灯记》的主要编导阿甲，被江青扣上了“破坏革命样板戏”的帽子，并被打成“反革命”。yibaochina.com
对于电影《自有后来人》，江青说，作者是个大右派，摘帽后又很坏，以后不要再提这个电影了。yibaochina.com
那么，导演于彦夫呢，虽然没有“破坏样板戏”。却也成了长影被打倒的“黑帮”人物。yibaochina.com
忠敏从六道口穿过通江街，来到了江边。一眼望去，江水退潮了，黑压压的一群人站在沙滩上，似乎在看什么热闹。yibaochina.com
1967年8月，饰演《红灯记》李玉和的演员钱浩梁（浩亮）在给江青佩戴《红灯记》袖章（网路图片）。yibao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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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敏站在岸边，身边一些人说“小铁梅”投江了。原来，沙滩上有一具赤脚女尸，红上衣，一支长辫，让人联想到戏台上的“铁梅”，围观的一群人喊着批斗的口号。yibaochina.com
安东人有句恶语：大江没有盖儿，跳吧。yibaochina.com
1966年夏天以来，这话成了毒咒，不知有多少人“投江”了。yibaochina.com
江水退潮了，上沙滩拾柴禾的孩子，发现了这女人仰卧沙滩，被水浸泡的已不成样子。消息不胫而走，于是，沙滩上飘扬起一面“山花烂漫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旗帜，原来，她是“山花烂漫”（毛《卜算子.咏梅》诗词）的演员。yibaochina.com
为何不赶紧收尸，还在批斗呢？因为，她是“反革命”，从“学习班”里跑出来的。由于，她“反对”样板戏，攻击江青，所以被“办班”。本来是宣传队的“红人”，也算是“台柱子”，演唱《红灯记》铁梅，扮相很像，人称“小铁梅”。其实，这个“很像”是指北京“板团”的“铁梅”，也就是刘长瑜（北京京剧院《红灯记》李铁梅的扮演者）。yibaochina.com
后来，军代表说她唱的过于“悲伤”，并举出“旗手”的“改编”——李玉和就义前有一段唱词：“那时候，全中国红旗插遍，想到此，笑颜开，热泪涟涟”。江青将“热泪涟涟”改为“斗志更坚”，因为，“热泪涟涟”是“儿女情长，英雄志短”，是往英雄人物脸上抹黑，是资产阶级人性论的表现。yibaochina.com
遵照军代表的要求，她试唱了几次，还是没能过“关”，军代表说她“阶级感情”有问题。她一着急，冲口而出：人家爹爹奶奶都死了，还不让掉几滴眼泪，有点不合人情吧……yibaochina.com
一句话，冲撞了军代表。于是，祸从天降，在批判会上，有人揭出她的新问题——yibaochina.com
她说，电影李玉和有个喝酒的嗜好，“下炕一盅，一天英雄”。但被改的不会喝酒了，但还要喝“壮别酒”，却又提出“喝酒的碗太大，碗大了就成酒鬼了”……yibaochina.com
据说，“喝酒”情节的改动，也是江青的“呕心沥血”。所以，“喝酒”的议论，便成了“反革命言论”，“小铁梅”被赶下了舞台。于是，她穿着红底白梅的戏装投江了。yibaochina.com
电影《自有后来人》剧照——李玉和偷酒喝的情节（网路图片）。yibaochina.com
参考：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小城文革印象（一）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小城文革印象（三十三）yibao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