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蘭州南關清真寺。安然/攝影
安然|默对着静如冰原的城市(诗四首)
第一夜
头铺大哥热情地欢迎我
嚷着要与我辩论民族主义
通铺另一头的毒贩
殷勤地随声附和
牢房里的灯取缔了这里的黑夜
到处亮如白昼
一个失踪的游魂
跌落在坚硬的铺板上,
地球的底部
一群无法动弹的亡灵
像是被塞进敛房的冷藏柜
一屉、二屉、三屉、四屉、五屉、六屉、
七屉、八屉、九屉……
直到房间狭长的尽头
我的身体
从头到脚遍地黑暗
神不该拣选这具凡躯
令他去救
无法拯救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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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铁窗的一角
在那铁窗的一角
有一个仰望的人
那一抹蓝
拉开了希克梅特赞美过的碧空花园
那里住着一位老迈的忧郁的神
在那铁窗的一角
有一个仰望的人
那双无形的手
拉上了人生的夜幕
那大幕上写不尽全部的思念
对两个老迈的忧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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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话的份量
索尔仁尼琴说:
一句真话的份量比整个世界还重。
我有幸体会了这份重量。
命运的馈赠
不能拒绝。
至今,
这沉重的礼物
还在我的骨头上
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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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2020年2月21日
走出派出所,
我们—家人像三尾失去皮肉的鱼骸骨
穿过冰盖下昏暗的深水,
走向街对面。
瘟君驱散了人群,
铁门紧锁的店铺像—排冻得发紫的嘴唇,
默对着静如冰原的城市。
我听到断裂声,
从脚下的大地
沿着生命的纹路,
蛇信一般咝咝叫着延展、发出,
直伸向父亲停在巷口的那辆黑色斯捷达汽车。
匆匆发动,
驶上黑水一般的柏油路,
逃离身后那面无处不在的蓝色铁皮挡板。
绝对的夜色,
除了岸边
高悬的那一支支黑洞洞的独眼偶尔亮起红色的瞳仁。
社会主义的老罗得喃喃独语,
重复消失了的人民的话语:
卡桑德拉,像彩虹一样美丽与坚固,
索多玛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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