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8日,上午有“特殊任务”二人到单位找我谈话。傍晚又有警员二人敲我家门,问主人是不是“卢××”。上午的谈话气氛似乎比较平等,实则是侦讯;傍晚的敲门则被喝退。看来可能是没有得到“非见着人不可”的命令。也就是说,命令只是让他们敲一敲。一天两件厌烦的事,心中难以平静。

上午时我曾问他们:要问我是否接受过采访,还要问我的态度和我的想法,是什么意思?明知故问的意义何在?你们的工作是怎么个程序?不过我没得到回答。傍晚的疑似“打草惊蛇、敲山震虎”之举,好像是对我心中疑问的回答:有些力量在提醒我它的存在。它用一种含蓄的方式警告我,“一直盯着你呢”。这是一种怪异的警告方式,虽是由公务人员在执行,但仍很不像官府之所应为。

我明确地告诉那天上午的来访者,我从不想做英雄,但我要做我自己——一个普通人的自己,这是我的底线。如果有什么力量不让我做我自己,那么,我想我会心安理得地表示反对,我对此不会含糊,也没什么可害怕的。如果连说了一些守住人性底线的话也要招致警告,我也就会对这种警告毫不含糊地表示反对。

所以,上午的对话虽然是在平静的气氛下进行,但我却基本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我也说了一些话,但主要是向他们解释我为什么不能回答他们的问题。其主要原因是,我无法认同他们的工作性质与社会身份,因此也不可能与他们建立起没有猜忌的沟通关系。

二位“特殊任务”对我表现出了很大的耐心,他们劝导我说:你们想说的话,社会上几个人想听?就让我们作你们的听众吧。他们诚恳的面色让我想起,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有一人还对我用同样的神情说:“中国象你这样愿意思考、忧国忧民的人太少了。”我本来就是个单纯的人,甚至是宁愿让自己相信他们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但另一方面,我却有着一些历史知识,可以作为反例来打消我的一厢情愿。比如,毛曾对美国人说过那样的意思:美国的制度非常好,堪称人类民主制度的楷模,我们就是要建立一个像美国一样的、自由、民主的中国,在这个未来的中国要实现“林肯的民有、民治、民享的原则与罗斯福的四大自由”。前任的魁首也曾说:我就爱看泰坦尼克号,它把危难中的金钱与爱情,贫与富,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表现得淋漓尽致,十分感人。他们说的时候都跟真事似的,让听者觉得他们既渊博又深刻,是地道的人本主义者,如果他们得出这样的结论——Communism确实是一种人道主义,那完全是合乎情理的表现。可是四九年后,美国正是在毛时代被追求Communism的中国人狠狠踩在了脚下;中国百姓迄今对“人性”二字仍感难以启齿,他们心中只有二个字“活着”。历届的领导人都在毫不犹豫地走着“中国特色”的道路,他们的人道主义被说出来后,很快就散在空气之中,连他自己都毫不在意。

他们可以犯错误,他们还可以改正错误。犯错误时,有人成了牺牲品,改错误时,有人秉着天生的善意成了“东郭先生”。不管别人怎么看待,我无法把这个自己想怎样就怎样的玩赖行为理解为真诚。也许他们不认为这是玩赖,或许他们会自诩为一种谋略,而这种谋略显然是自上而下地贯穿在他们整个的系统之中,直至那些最底层的、直接与我对话的人。我不愿被谁戏耍在股掌之中,而这就是我无法相信这些人的话的理由。

(独立中文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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