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翎(1935~2009),青少年时期恰逢赤潮腾涌——“激情燃烧的岁月”,14岁即入赤营,却终身挤不进“革命队伍”,少数几个未“改正”的知名大右派,一生坎坷。不过,最大的不幸是这位少共女右派受尽赤难仍向往“无产阶级革命”,始终坚持马列主义,并以真正左派自豪。很为她感叹惆怅,哀其不幸,惊其不醒,中国共运一具另类型号标本。

2020年3月笔者得阅《林希翎自选集》(香港顺景书局1985年),1988年5月22日林希翎题赠魏玛莎女士,哥伦比亚大学东亚图书馆收藏,简标页码皆出此集,其他注释则出自别刊另籍。

法国社科院

1983年10月5日,林希翎从香港赴巴黎。法国汉学家毕仰高教授等伸援,获聘法国社会科学院中国近代资料研究中心高等研究院研究员(1984年5月~1987年4月)[1],月薪八千法郎(税前)。[2]但林希翎并不具备学术研究能力,缺乏基本学养,不耐寂寞,坐不住冷板凳,也不知如何撰写论文,三年都未写出难度不高的自传,也未完成亲身经历的“鸣放”资料整理。

1987年1月香港《解放月报》创刊号,发表遇罗锦〈记林希翎的一次会见〉,内有林希翎对法国社会科学院同事的攻讦,指责一位台籍同事截扣主任来信,以致她未按期递交论文,无法获得延聘。1月27日,法国社科院现代中国研究与资料中心两位主任致函《解放月报》,针对林希翎的“截扣来信”与“不再续约”——

我们身为法国社会科学高等学院现代中国研究与资料中心的领导人,特此严正声明:

    • ……林希翎控告现代中国中心一位女同事一节,我们可以保证这位同事与国民党无关系,同时我们也可以作证,林希翎没有被我们中心任何人“使坏”,发给她的信件从来没有被人偷窃过。
    • 现代中国中心与林希翎所签的三年合同不能延长,是出于她没有完成现代中国中心要求她作的有关百花齐放时的研究工作,连一篇满足学术水平要求的著作都没有交上,尤其是因为她没有写过有反思性的自传。在遇罗锦所报导和她的谈话中,她自己也承认没有为写自传而努力。现代中国中心当初聘请她时,这本自传的写作,是作为现代中国中心研究员的基本要求。

我们认为把这些细节在《解放月报》公诸于众,有绝对必要。[3]

明明自已写作能力不行,未完成最基本的自传,还推责于人,无端怀疑,失实失诚,私德有欠。

1988年8月,林希翎自已的文章:

我在法国社会高等研究院中国研究中心的研究工作结束后,我一定要马上改行,我情愿去打工,出卖体力劳动来谋生,也绝不再去搞这种实在使我麻烦死了痛苦死了的什么劳什子“中国问题”的研究工作。[4]

经济上,林希翎手面很大。1986年对遇罗锦说:“八千法郎够干什么的?花销大呵!我们三口人的生活费用,我又老出去旅行,时常还资助别人,光我这件绿上衣,就好几百法郎!”[5]

失风台岛

1985年9月23日,林从巴黎赴台湾探父[6],在法国申请入台签证时向国府声明不当“反共斗士”,抵制“救总”接待(大陆灾胞救济总会)。1985年9~10月,得国府特殊签证,林希翎入台四十天,成为轰动台岛的新闻人物,各团体设宴欢迎。邀宴、演讲连连,采访不断,很是热闹一阵。

“大陆灾胞救济总会”理事长谷正纲、国民党海工会主任郑心雄接见、赠礼。到处演讲,听众成千上万,有人举纸——“留下来吧”。但林希翎的言论使她自外于国府,成了中共当时分贝最大的“自干五”(自带干粮的五毛党)——受尽赤难仍亲共。前立法委员康宁祥(1938~ )问她是否有可能定居台湾,她回答:

台湾地方太小,新闻讯息有限,会憋死。

台湾许多反共理论及宣传流于教条,应该加以改正。

康再问是否有可能回大陆,她坦白:

中共相当殷勤劝我回去,但我开列条件:释放魏京生等青年民运分子、为文革时期“反革命分子”彻底平反。[7](P-196)

大好局面很快被她自己毁掉。《八十年代》杂志采访她,大放厥词:

在这里听你们唱一个调子——“反攻大陆”等等反共八股,实在让我讨厌死了,这里的新闻封锁也把我脑袋都憋死了,气喘病都上来了。[8]

她发表文章〈我为什么不当“反共义士”〉、〈国共本来是一家〉——

有种的到大陆去反共;(P-270)

国民党方面的“三不主义”则是太僵化了,是很不得人心的,我希望能改正。(P-276)

杭立武“人权协会”的盛大筵席,针对中共当时的“国共第三次合作”,林希翎大放厥词:

我认为共产党这一回的“统战”可不再是“阴谋”,而是“阳谋”了,因为现在的共产党已经大大变了,变得同你们一样贪污腐败和反民主反人民了。所以现在他们会对你们特别的宽大钟爱和体谅,他们现在对你们已经是到了爱得发狂和苦苦哀求的地步了。你们若再不接受他们的“统战”求爱,他们可就要得起相思病来了。而且邓小平是个强人,他想做蒋介石、毛泽东生前都未能做到的事,在他生前来实现秦始皇统一大中国的美梦,说不定某日某晚,他等不住了,等急了性子,发起了脾气,只要他一声令下:“对台湾海峡实行军事封锁!”你们这个靠出口导向为生的小岛,还不是可以不费一兵一卒而很快地被困死吗?你们可不要敬酒不吃罚酒啊……我这一番实实在在的话,竟令恐共病顿时大发作,吓得那可悲的老头子瞪起一双失神的大眼向着我犯呆发楞……

如此开罪主人、威胁台湾,八旬杭立武(1903~1991)发楞之时,不会不明白此妇“不可救矣”、“政治立场太成问题”。稍后,她在新竹的演讲会不断遭台下狂吹哨子,噪音干扰;高雄五万余人大型演讲会遭断电、递警告纸条……[9]

很清楚,她的反共只限于“打着红旗反红旗”,思维逻辑自限马列绳范,清晰裸露其思想库存的狭窄单一——只识马列不知西说,缺乏从价值逻辑上鉴谬马列的认知能力。

因言论太亲共,国府稍后拒其再次入境,成了两岸都不受欢迎的人物。但她仍“光荣孤立”,再三坚持红色立场。1988年6月18日〈我的遗嘱〉

在海外这五年来,我竟仍是生活在一种更为错综复杂的恐怖生活中。这种经常遭到的打击、报复、威胁和缺乏安全感,甚至比我在共产党监狱中还要来得厉害。[10]

暗恋胡耀邦

1989年4月15日,胡耀邦猝死,林希翎在巴黎发表长篇悼文〈胡耀邦同志和我〉,透露一些重要细节并自揭与胡恋情:

①在我出国以后,我与耀邦同志之间的私人单线也一直保持着。……他曾指示我从现在开始,在海外什么也不要说了不要写了,他将设法帮助我回国来说和写……我于是计划于今年四月回国的。

②我和耀邦同志从1956年相识以来,一直互相心有灵犀一点通,默默地相爱着,彼此关心着,但我们之间这种友谊和爱情完全是柏拉图式的,是建立在政治理想和思想性格上的相同和类同基础上的,我们除了三次见面和握手之外,从未有过其他任何非份的关系,而且在他生前,我们对于感情问题都从未敢承认过。我们还都深受着到早期革命者那种苦行主义和禁欲主义传统的深刻影响和禁锢。从我出狱后,我们本来有着重逢和团聚的许多次良机,但都是为了顾及他政治影响和人民的利益而牺牲了……我绝对不愿意成为第三者……耀邦同志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的二位最信赖的机要秘书,也由于受到他对我的深情的影响,先后都曾狂热地追求过我,而我与他们之间有过的一段情和罗曼史,则也完全是因为我清醒地意识到我与耀邦同志之间的爱情悲剧在中国这种封建专制制度下,是前世注定了的、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也许是出于一种绝望以及爱屋及乌的心情,而会将他身边两位最亲信的人当作是他的替身和化身来移情的……我们俩互相都未能也未敢倾诉出真情……只有在我确切地得知我当真是最终地失去了他时,才开始意识到我爱他有多深,正如他爱我有多深。[11]

据上述大段自述,林希翎应该是单相思。很佩服希翎女士的敞,敢于裸呈这段隐私。再根据她对性爱的“随便”,好像也不像坚贞女性,不见得对耀邦同志的爱有多深。

学养甚欠

林希翎缺乏中学教育,直入大学,长年蹲狱,思维粗糙,逻辑混乱,言语噜嗦,文字粗糙,1980年6月长函致邓小平(约五万字),请愿信中居然讨论起学术问题:“如何评价反右问题”、“应该使新民主主义巩固一个时期”、“什么是封建主义?”、“什么是新的官僚主义?”……(《林希翎自选集》)不要说邓小平不可能通阅全信,就是邓秘书也没这份耐性。更由于48岁到香港前未接触西方现代文明,对民主自由、平等博爱等缺乏价值性认识,政治感觉与判断能力尤低,如1988年8月公开宣称国共两家共同性超过差异性: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历史的演变,国共两党之间的个性差异之处越来越少,而其共性相同之处却是越来越多了。除了打的旗号招牌,披的外衣和唱的八股高调还是各不相同之外,其骨子里的内容实质则往往是同出一辙……原来国共两党相同的党性、党格和党风,乃是从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国社会这同一母体内完全相同的遗传因子所孕育和形成的。所以,国民党有的东西,共产党也要有,共产党有的,国民党也缺少不了。[12]

居然如此无视国共两党完全不同的党纲党旨,以及两党实际所作所为,竟指两党“差不多”。如此这般的“政治中立”,不说招徕不到她“第三条道路”的信徒,更与史实失吻,只会招来嗤鼻哂笑。

她甚至自曝私隐,不避不讳“婚外性”:

甚至当我同年青力壮富有男性魅力的小伙子上床做爱时,都会因心不在焉,忽想到一件忧心的往事或国事,而会使我的性趣顿时消失,从狂热的高潮跌落到零下冰点,有时竟完全变成了性冷感和性无能,无论对方怎样挑逗和爱抚都是无济于事……(这也是我不得不同我那位比我年轻十一岁的小丈夫离婚的重要原因之一)

她大骂“丑陋的中国人”:

“群众”、“人民”,特别是丑陋的中国人,实际上不过只是被暴君为运动群众的群氓、是独裁者手下用来争权夺利的愚民和工具,是出卖英雄烈士的犹大、是法利赛人、是婊子、是孱头、是贱种、是亡国奴……当中华民族四分五裂亡国灭种的时候,我们这一批批被出卖被牺牲了的烈士们,在九泉之下都会齐声地同说一句话:活该!!!你们这批丑陋的中国人![13]

分寸极差,逻辑乱跳,概念乱接,只有几个现代名词,至多只能是个社会活动者。因无政治宽容度,四处树敌八方点火,1986年1月美国记者招待会,她“同王炳章一伙公开决裂,并从那时起至今一直同他们断绝了任何关系。”[14]

林希翎层次不高,却“一览众山小”。她招认:“他(胡耀邦)始终认为我是个很高傲的人。”[15]“我也是比较『目中无人』。”她会指使人、要求人。如1989年致函李敖,要李敖离开台湾,到海外与她一起办杂志。[16]为办刊物,林希翎指控一名从大陆赴法的陈爱文骗走她千辛万苦积攒的一笔经费,还打了她,事情闹成打官司。这一阶段,她还有抱负——

我原先曾幻想过通过联合和改造现成的王炳章一伙的“民联”(中国民主团结联盟)和“中春”(《中国之春》杂志)来实现我到海外来建立民主团体和同仁刊物的迷梦。[17]

1988年8月,她在巴黎自办刊物《开放》(季刊),主旨之一反美帝、反国民党。[18]她的《开放》不仅无稿费,还倒收“成本费”——作者得缴纳$30/千字,只对窘迫学生网开一面“自愿交费”。创刊号打广告招义工——经理、编辑、记者、打字、推销、广告员等等。[19]还以为登高一呼,应者如云。她的《开放》仅出刊两期即告停刊。

 与遇罗锦

1986年,林希翎赴德,找过遇罗锦(1946~ ),看来很不愉快。1987年1月,遇罗锦在香港《解放月刊》发表讦林文章——〈林希翎为《光明日报》制造炮弹——记与林希翎的一次会见〉,选摘几处“精彩”段落:

……关了灯,终于听不到烦人的唠叨了,然而那鼾声却一声声地响起来,伴以响屁嘭嘭。那新被子一定要被薰黄了,她走了我就得拆洗被子。呼噜噜、呼噜噜……唉,我的天吶,真把我烦死了!我又不能去推醒她。幸亏我们俩每人一个单人床垫,又隔了一段距离,否则不但要听鼾声,还要闻屁臭……万分后悔叫她来了!她不但不会是“好人”,而且她还要损害我的……

我太后悔让林来,太后悔!她所谈的事没有一件是让人高兴的!中国是残废人大杂院……可怕的不是已经残废,而是不承认自己是个死亡!……难道林希翎是孙慕娜说的“心理不平衡”吗?我以为林却更深了一层,由于不平衡发展到怀恨、报复一切人。谁只要和她处过沾过,就被她贬得一钱不值。她今天提到二十来个人,有中国的、外国的,就没有一个是让她肯定的。(页58)

她说她希望有个情人,最好是个有钱的老头。她说曾和一个华裔的中年人好过,那人是有家口的,但没多久就吹了。男人都爱有女人味儿的女人,什么样的男人敢和她做情人呢?拳击手吗?可是西欧的拳击手是否能看上这块大红炭呢?……

她认为最正确的还是马克思唯物主义思想……遇罗锦在西德落魄无人同情,申请政治庇难之举是对不起她哥哥遇罗克的。

她还坚信马列主义,她要跟国民党以及亲国民党的分子斗,四处骂王炳章,整他的黑材料,向中共邀功。(页58~59)

1988年8月,林希翎在她的《开放》创刊号回应——

那个从《九十年代》跳槽到《争鸣》,再从《争鸣》跳槽到哈公门下的文革人——冉懋华(化名牧夫、金钟等)竟在创刊号上,就对我来了一次突然袭击,竟发表了遇罗锦这个文娼的一篇极为低级下流的文章,像疯狗似地莫名其妙地对我狂吠乱咬。[20]

据遇罗锦记载,1986年8月,林希翎在法国拿到政治庇护身分,上波恩中国驻德大使馆,“频频表示出国的懊悔,在中国生活怎样舒服,她所有的委曲就是没给她『平反』,她还坚信马列主义,她要跟国民党以及亲国民党的分子们斗,四处骂王炳章……”很奇怪,林希翎在法国申请政治庇护,却责难遇罗锦不该在德国申请政治庇护,“多么令她失望……你这次申请政治庇护,国民党的背景有多大?”[21]

不过,香港《解放月刊》1987年4月号也刊出吐槽遇罗锦的〈刘晓庆遇罗锦恩怨记〉,指她那篇讦林之文“语词粗鄙,格调低下,令人难以卒读,颇受读者非议”,还揭说了遇罗锦在刘晓庆《无情的情人》剧组失谐糗事。[22]

第三条“新道路”

1989年“六四”枪响,7月7日林希翎在法国注册“中国民主运动新道路探索协会”。9月,林希翎参加“民主中国阵线”巴黎成立大会,并在她的《开放》第二期发表〈我们的心声〉,同时否定苏美两条道路,倡导探索第三条“新道路”。至于第三条“新道路”的具体内容,“抱歉得很,我们尚无现成的答案”,只列出探索原则:吸取民族优秀文化与欧洲民主运动经验,既符合国情国民愿望,又符合全球人民意愿与根本利益的“新道路”。[23]这条连倡导者都不清楚的第三条“新道路”,当然永远停留在探索中。

2000年,林希翎任法国“中国和平统一促进会”顾问;5月应邀自费赴台湾陈水扁总统就职大典。2003年冬,林希翎回大陆,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所做学术报告——〈天人关系在东西方文化中的共性与差异〉。

鉴于她在海外所谓“中左中右”(实则偏共)的政治立场,孙慕娜女士有专文分析,发表于香港《镜报》。[24]

终身赤红

1957年5月28日北大饭厅,林希翎演讲:“有人说我对社会制度不满,不是的,其实我思想上非常明确,公有制比私有制进了一大步。”[25]当时最右的学生也只是“打着红旗反红旗”,以马列语录反对中共某些时政。

林希翎乃真正左派,一生忠于马克思主义。1959年9月18日,林希翎狱中上书毛刘——

有些右派分子的帽子是摘不得的,例如章乃器、章伯钧、罗隆基、黄绍竑等混蛋……1957年党的整风运动中,假如没有这批家伙兴风作浪,也不至于为了打击这一小撮牛鬼蛇神而不可避免地伤害了许多好人,使党付出了史无前例的极大代价。[26]

1970年林希翎出狱,上山东找谭天荣,相处三月,称谭与自己“都是马克思主义者”。[27]2001年北大校友会,谭天荣豪称“马克思原教旨主义者”。[28]

1984年,她在巴黎华侨教会受洗,皈依上帝,再成基督徒,[29]但因浸淫赤毒太久太深,已不可能重回基督徒的平和沉静,一张口还是红腔赤味,如1988年8月她在《开放》创刊号:

五十年代——我们共和国的黄金时代。[30]

1990年代,林希翎的言论明显亲共。香港媒体评议——

这位民运老奶奶已变成中共专制统治者的同路人……她骂民运是“反华势力”,在巴黎中共召开的揭批法轮功会上控诉“邪教”,并在胡锦涛访法时去捧场,发表支持江泽民的言论,甚至鼓吹打台湾,说如果台独分子上台她将亲率红色娘子军去“解放台湾”。[31]

2001年2月17日,巴黎亲共华侨反法轮功集会,林希翎发言:1996年她18岁幼子刚考上大学,因接触“法轮会”三次发疯,送精神病院,跳楼自杀。她认为法轮功害死其子,发誓要与“邪教”周旋到底。[32]

西方人权的卫道士们,对待邪教也搞双重标准。中国取缔邪教,就是违反人权?!

你们要当心法轮功这种邪教,别让自己和孩子再去接触邪教。[33]

2007年6月,她不甘寂寞,坐着轮椅从巴黎飞美(专人陪护),参加美国普林斯顿的“反右运动五十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6月6~7日)。愤怒谴责中共对她“永不改正”的冷面孔,指中共背叛马列原教旨,“有什么资格为我平反?”她以终身持守马列主义向世人证明:自己才是正牌赤徒,当年是真正的“冤枉”。她发言:

我至今意识形态还是个左派,反全球化、反对美帝国主义。在西方社会我都同意左派,我和法国的左派关系都很好,我坦率地告诉你,我是左派![34]

稍后,林希翎飞美西出席加州大学尔湾分校“纪念反右运动五十周年”研讨会(6月29~30日)。餐会上,林希翎“回忆了当年对她倾慕者不知凡几的风光往事。当时当局为了把她‘批臭批倒’,把她描绘成一个‘丑八怪’。与林希翎有一面之缘的杜高为她抱不平,说‘林希翎长得不错嘛!’结果这句话成了杜高的右派罪状之一。”[35]

2009年9月21日黄昏,巴黎郊区圣.凯米勒医院,林希翎因血癌和肺心病逝世,享年74岁。

回声

独立中文笔会网上一直挂着两篇对林“不良评议”:①毕汝谐〈林希翎二十年前与我的一夜情以及最近诈骗我一千美元之经过〉;②一篇胡志伟〈打着右派旗号卧底海外民运的林希翎〉。后一篇揭指林死后,中共驻法大使馆奉赠奠仪五万欧元;该文还说林死前承认1985年在台湾攻讦两蒋乃讨好中共,并为晚年被中共利用而悔恨。[36]虽然两篇攻讦文字真实性须考,至少说明有一些人恨她。

综阅林希翎其文其行,综汇各种信息,确实学养甚欠,分寸甚差。一位熟悉她的法国汉学家告知笔者:“她不知道如何做一个平常人”。一语中的,她还真是大节小事都有点“拎勿清”。出国后,资源不少,却把持不住,输在“赢不起”,反而玷污此前已成令名,弄得狼烟四起、谤议四腾。

    结语

林希翎居欧二十多年,仍未读懂西方现代文明的价值柱石——尊重个人权利,未明白西方之所以先进的人文根柢——民主自由的目的在于保护个人权利。她一直以全知全能的马列主义裁量一切,并以为自己很高明。

作为右派受难者,林希翎艰难坎坷大半生,却终身维护送她入狱的那个党那则主义。林希翎真正的标本意义:思想控制相当有效,赤色意识形态居然如此这般毁掉她一生的判断。

初稿:2020年6月

修订:11/30/2020   Princeton

 

注释:

[1] 林希翎:〈我们的吶喊〉,《开放》(巴黎)创刊号,第97页、第69页。

[2] 遇罗锦:〈林希翎为《光明日报》制造炮弹——记林希翎的一次会见〉,《解放月报》(香港)1987年一月号,第55页。

林希翎:〈我们的吶喊〉,《开放》(巴黎)创刊号,第97页。

[3] 〈法国社会科学院来信〉,《解放月报》(香港)1987年三月号,第100页。

[4] 林希翎:〈我们的吶喊〉,《开放》(巴黎)创刊号,第69页。

[5] 遇罗锦:〈林希翎为《光明日报》制造炮弹——记林希翎的一次会见〉,《解放月报》(香港)1987年1月号,第55页。

[6] 林希翎:〈我为什么不当“反共斗士”〉,《林希翎自选集》,第274页。

[7]〈林希翎到台湾〉,原载《自立晚报》(台北)1985-10-12。《林希翎自选集》,第196页。

[8]〈林希翎访问记〉,《八十年代》(台北)一九八五年十月号。《林希翎自选集》,页二一六。

[9] 林希翎:〈回忆与杂感〉,《开放》(巴黎)创刊号,第18页。

[10] 林希翎:〈我的梦……——十字架上的呼吁〉,《开放》(巴黎)创刊号,第53页。

[11] 林希翎:〈胡耀邦同志和我〉,《开放》(巴黎)第二期(1989-9),第35~37页。

[12] 林希翎:〈回忆与杂感〉,《开放》(巴黎)创刊号,第17页。

[13] 林希翎:〈我的梦……——十字架上的呼吁〉,《开放》(巴黎)创刊号,第51~52页。

[14] 林希翎:〈我们的吶喊〉,《开放》(巴黎)创刊号,第85页。

[15] 林希翎:〈胡耀邦同志和我〉,《开放》(巴黎)第二期,第35页。

[16]〈林希翎致李敖的两封信〉,《开放》(巴黎)创刊号,第10页。

[17] 林希翎:〈我的梦……——十字架上的呼吁〉,《开放》(巴黎)创刊号,第49页。

[18] 林希翎:〈回忆与杂感——由台湾五•二0流血事件所引起的〉,《开放》(巴黎)创刊号,第26页。

[19] 〈《开放》征稿的特别启示〉、〈征同仁义工〉,《开放》(巴黎)创刊号,第8页、第64页。

[20] 林希翎:〈我的梦……——十字架上的呼吁〉,《开放》(巴黎)创刊号,第49页。

[21] 遇罗锦:〈林希翎为《光明日报》制造炮弹——记与林希翎的一次会见〉,《解放月刊》(香港)1987年1月号,第59页、55~56页。

[22] 公孙亮:〈刘晓庆遇罗锦恩怨记〉,《解放月刊》一九八七年四月号,第74~75页。

[23] 中国民主运动新道路探索协会:〈我们的心声〉,《开放》(巴黎)第二期,第45~46页。

[24] 遇罗锦:〈林希翎为《光明日报》制造炮弹——记林希翎的一次会见〉,《解放月报》(香港)1987年1月号,第57页。

[25] 林希翎:〈在北大辩论会上的发言记录〉(1957-5-28),《中共重要历史文献资料汇编》第22辑第31分册,〈争鸣参考资料〉第四辑,第54页。

[26] 〈林希翎就特赦和摘右派帽子问题发表反动言论〉,新华社:《内部参考》第2877期(1959-9-25),第20页。

[27] 金钟:〈悲怆的历程——普林斯顿反右五十周年研讨会散记〉,《开放》(香港)二00七年七月号,页四五。

[28] 金钟:〈中国右派的英勇起义——探讨57年反右运动的历史定位〉,《开放》(香港)2004年8月号,第53页。

[29] 林希翎:〈我的梦……——十字架上的呼吁〉,《开放》(巴黎)创刊号,第52页。

[30] 林希翎:〈我们的吶喊〉,《开放》(巴黎)创刊号,第68页。

[31] 四海:〈林希翎被国内右派战友杯葛〉,《开放》(香港)2004年8月号,第11页。

[32] 陈奉孝:《梦断未名湖——二十二年劳改生涯纪实》,劳改基金会黑色文库(华盛顿)2005年,第358页。

[33] 中国新闻社:〈旅法知名华人林希翎:邪教夺走了我儿子的生命〉,http://news.sina.com.cn/c/188547.html

[34] 《反右研究文集》(反右运动五十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文集),劳改基金会•中国信息中心(华盛顿)2008年,第248页。

[35] 〈历史资料〉,谷兴云编:《一位伟大的女性——纪念雷一宁》,香港新华出版社2016年,第214页。

[36] https://blog.boxun.com/hero/202002/huzhiweiwenji/455_1.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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