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和普京日前进行了俄乌战争以来的第二次通话，从中俄两国政府对于这次通话各有侧重的公告，可以看出双方的战略意图随着战争的胶着化而发生着变化。俄方在公告中单方面表述的“史无前例”的俄中关系，以及习主席对俄方所采取“特别军事行动合法性”的认同，无疑希望能把习近平绑定在俄罗斯战车上，并得到中方实质性的军事及经济支援，而不只是空头支票。而中方的公告则回避了这些加温式话语，保持了圆滑的口头支持立场。从习近平的角度，如果说俄乌战争前夕对中俄合作“无上限”的表述有所鲁莽的话，面对俄乌战争的深入和国际舆论的一边倒，如何在保持不湿鞋的情况下，还能从中得益，为实现自己的野心做好战略铺垫，则变得极为必要。
无疑，收复台湾是习近平的重要野心之一。6月12日中国国防部长魏凤和强调，如果有人“胆敢把台湾分裂出去”，中方一定会“不惜一战，不惜代价”，并声称美国所强调的印太地区多边伙伴关系是在将中国逼入绝境。这话风和中国为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所做的开脱很相似。6月13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表示，中国对台湾海峡享有主权和管辖权，所谓“国际水域”这个概念在国际海洋法中根本不存在。这显然是试图从国际法的角度，强化中方武统台湾的合法性。
如果说这些言论表明习近平武力收复台湾的决心不变并在为此做舆论铺垫的话，那么人们会问，针对武统台湾这个目标，习近平在已经开打了三个多月的俄乌战争中学到了什么经验教训呢？
站在习近平的角度，如果武攻台湾，最佳图景是完成普京没有完成的任务—闪电战。俄罗斯闪电战的失败对习近平无疑是个警示，乌克兰人民保卫家园的顽强精神让习近平预感到了台湾人民抵抗北京武统的决心。虽然从整体军事力量上来讲，中国相对台湾具有绝对优势，但是，台湾在地理上有100英里宽的台湾海峡作为屏障，有中央山脉作为堡垒，在军备上有较为先进的战机、导弹等，只要能抵抗住第一波的闪电进攻，就能获得西方国家的大量援助。而如果闪电战无法成功，那中方将不可避免地陷入战争沼泽，面临和俄罗斯相同甚至更加严峻的经济制裁、外交对峙和内部社会动荡，这必然会威胁到习近平的执政地位。
从俄乌战争中，习近平应该意识到收复台湾比想象的更加困难，他必须在政治、经济、军事、社会、外交上做更充分的准备。有迹象表明，基于从俄乌战争中学到的经验教训，习近平已经开始如下行动，以应对战争启动后将会面临的国际经济制裁和国内执政危机，并增加在战争持续期间对西方民主世界的博弈能力。
- 加快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建立美元以外的人民币支付系统。据华尔街日报援引知情人士信息，沙特阿拉伯与中国就人民币计价石油合同已经陆续进行了六年的积极谈判。中国采购沙特25%以上的出口石油，如果谈判成功，这将大大提升人民币在全球石油市场的地位。除沙特以外，伊朗、俄罗斯和委内瑞拉等国家也纷纷表示，将在石油、能源结算时考虑使用人民币。这也有机会扩大到更多的国家，甚至包括印度、印尼等。对于那些在历史上曾经、或将来有可能会被美国实施经济制裁的国家，这是个乐见其成的替代方案。即使那些不会受到制裁的国家，也会希望分散地缘风险。
- 经济上着力推进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发展模式，以应对战争期间对高科技产品、粮食、能源等的国际禁运。这种模式是习近平在2020年重点提出的，对应的是之前数十年“外循环”、“两头在外”的发展模式，具体落地主要依托于消费和科技内循环两个方面的构建。但面对已经展开的欧美等国对中国的科技封锁、长期形成的结构性经济困境，以及这两年疫情和清零抗疫对经济、消费、投资造成的重创，要在短时间内形成健康有活力的内循环显然需要奇迹。
- 提醒并帮助那些可能对他形成牵制的中共政治家族和寡头，提早对海外资产进行转移或保护，以避免因西方国家毁灭性制裁所造成的损失而对习反戈。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美国、英国、欧盟、日本等国家或组织对普京及其政要、寡头实施的严厉的经济制裁，不仅伤到了这些寡头政要们的钱包，也严重影响到他们的生活秩序。《华尔街日报》5月19日报道中援引消息人士的话说，“中共中央组织部3月份发出通知，禁止部级官员的配偶和子女直接或间接拥有海外房地产，或者在海外注册的实体中拥有股份。消息人士表示，中共此次措施是为了防止西方突然把制裁矛头对准中国的高级干部。”这或许是习政权在为攻打台湾做准备，提前预防因欧美对中方核心政要实施经济制裁而造成的内部失控局面。
- 美国、北约在俄乌战争中投鼠忌器的主要原因之一是普京的核威胁，习学到的功课毫无疑问就是“核威胁管用”。当年毛泽东发展核武器的时候说：“手里没有米，连鸡都唤不来”，习近平今天会说：不驾蘑菇云，何以升九天。据华尔街日报报道，中国近期已有迹象在试图扩大其武器库。尽管其相对美国是个核小国，而且一旦开启核战，改革开放后好不容易达成的经济发展与国际地位，必然会一夕归零，但这不妨碍习仍然会大力发展核武库，把核威胁视为阻止美国直接介入台海冲突的一种博弈方式，也更有可能迫使台湾投降。
- 俄乌战争让民主世界空前团结，习已经看到了这种团结的力量，但同时也能观察到其不完备性和脆弱性。比如印度的表现，在联合国、G20等多边机制均发起对俄罗斯集中围剿的压力下，作为民主国家的印度坚持不谴责俄罗斯，始终进口俄罗斯能源，并在联合国针对乌克兰危机的投票中，投出11次弃权票。这其中自然是以武器和能源需求为主的利益考量和地缘政治上的外交狡黠。目前，美、欧、北约内部的裂缝也开始出现，其主要原因就是经济。习学到的功课是继续用经济分化瓦解民主世界，从维持“经济靠中国、安全靠美国”往“经济靠中国，经济就是安全”的方向推动。同时，中国也在利用其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和资金援助不断往美国主导的国际体系中掺沙子。
- 当战争进入拉锯期，防止国内反战人士借国际舆论形成势力，促成政治变局，这可能是习必须考虑的第一要务。只要内部不乱，一尊地位不受威胁，习就有了应对战局的底气。这些反战人士包括和平主义者、异议人士、人权人士、民族主义者（如果武统进展不顺利的情况下）、因国际经济制裁而受损的大资本，以及最重要的–党内伺机夺权的人。普京体制是选举威权，其权力结构不依赖于政党机器，因此有更大的独断专权。习近平在中共党内地位虽然不断强化，但毕竟受到中共体制掣肘，其对军队的掌控程度也并非绝对。近年来中国经济形势恶化，疫情防控政策备受诟病，习的权威受到越来越多的质疑，这种结构性矛盾使习不得不在发起“赌大运”般的台海战争时有所顾虑和防范。习近平6月13日签署《军队非战争军事行动纲要（试行）》，为中国军队履行“非战争军事行动”提供法律依据。习这种绕过立法程序的流氓式立法，一方面像是在二十大前的关键阶段对外界展示其对军队的掌控力，另一方面或许在为不断升级的国内维稳及可能的政治变局做军事准备。而抗疫期间建构的健康码社会管理体系和360度网络监控也为习在国内突发危机中的压制行动提供了完美的工具支持。
以前我们曾论述，就俄乌战争的结局而言，无论哪方胜利，只要普京政权得以存续就符合了习近平政权的最大利益，因为普京的俄国将会继续消耗民主世界本来应该应对中国长期威胁的资源和精力，给习近平政权推进上述的各项战略规划以可乘之机。如果俄侵乌取得一定程度的胜利，那对于习近平更是巨大的激励，会帮助习形成更大的国际合作阵营，增强其对西方国家的博弈信心。美欧等西方国家只有给与乌克兰突破性支援，帮助乌克兰迅速打赢这次战争，将民主世界的团结优势化作决定性军事力量，才能有效阻挡专制国家的野蛮扩张行径。不然一旦普京侵乌得逞，民主世界将更难遏制习近平武统台湾的野心。
杨建利博士为公民力量发起人
言羽为中国独立学者笔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