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般不太愿意去过多解释、剖析自己的作品,尤其是小说作家,而且即使偶尔通过散文或随笔剖析,那也可能充满了一种”后来”式的合理化,会赋予一些看起来光明伟岸实际上却莫名其妙的意义,会有自吹自擂,尤其是作品畅销或得奖后,在采访里说得多了,可能会不小心展现某种被认为是虚荣心作祟、得意忘形的样子,也可能陷入轻浮,耽误确实在创作的时间。自叙里也会有自我辩护,可能夸张,也可能说谎,这是人之常情,所以有自控力的作家不愿意做这种明知是虚伪、多余、大言不惭、哄骗读者的事情。yibaochina.com
其次,他们可能希望读者关注到作品和作品的世界和角色本身,而不是作者个人的私生活等,不希望自己变成镜头前的明星,不希望读者分散注意力,在镁光灯下会让人惶恐,让人感到束手束脚,有被窥探的羞耻感,虽然说写作者多多少有一定的”被偷窥癖”,毕竟文学里散落着我们的性格和经历等。而且他们希望和读者隔着文学这一道屏障,这让他们作为文学创作者可以感到一丝安心,尤其是可以在文学里做一个”纵火犯”,去发挥,去放火,允许想象力去自由地创作和体验另一种生活。他们也不希望读者把虚构的故事和作者本人和生活试图对号入座、胡乱猜测。况且,作品出版后它的生命可能就算是交给了读者,读者每个人自己有权决定阅读和解读它的方式,因人而异,所以方法是多元的,而作者就不应该多加干涉,不应该去试图提供一个标准方法。yibaochina.com
小说和诗歌作为纯文学重要的部分,它们的一个特点就是,和大多数散文不同,”我”并不代表作者本人,“我”可以是作者笔下的任何虚拟事物。同样地,作者使用笔名也是这样的道理,试图让读者原理自己的私生活,和读者建立起一道有机的屏障,维系着一种危险的平衡,就像”玩火”一样,稍有不慎就会和读者太近,又或者太远。他们不希望自己创作只是为了迎合读者的期待,他们希望写作还是有独立性的,总想着读者能不能理解还有销量如何,可能会让创作变得商业化,也变得疲软、平庸、千篇一律和陈词滥调。纯文字究竟应该有多高的独立性,应该和现实之间保持着怎样的距离和关系,作品如何从现实里吸收养分但又不成为现实的奴隶,尤其是虚构作品的设定是一个困难的课题。yibaochina.com
应该让读者只是集中注意力于作品本身还是通过作者作品外面在媒体或自媒体上的自叙提供一些让读者了解作品创作的相关背景,这两者哪一种能让读者更好地体验作品,也是一个课题,但这可能取决于每个读者差异化的性格和阅读习惯等。或许是一个“度”的问题?但这种平衡的保持是困难的,因为是双向的,也就是说作者应该控制自己自叙的欲望,不要在作品外过度曝光自己的个人生活去影响读者专注于作品本身,而只是提供有限的渠道留给一些适合、感兴趣的读者了解有必要的创作背景。而读者呢,也应该意识到即使作者有大量的自述等,也不应该全然去相信,不要被骗,也不要太过执着于探究作者的私生活,不应该影响自己对于作品本身的欣赏和判断。yibaochina.com
然后,当作者谈自己作品,尤其是接受采访之类的时候,自然会谈到创作历程和方法等,然而某个作者的方法很难普适,一些人适合提前写草稿和大纲,有些人适合边写边创作,大纲太细反而会限制发挥、妨碍灵光一现(我个人写作时大多数情况是,先任由灵感推进,只是结构才初现雏形,被勾勒出来,之后再整合和确定结构,再发现一个大的主题,而不是相反,换句话说,结构是结果,而不是目的。对于我来说,我怕灵感溜走,所以我总觉得能写的话就先写出来,不论多少,开始写总是好的,之后可以重新审视和修改)。每个人的作品类型、主题、题材和篇幅等也都不同,很难一概而论,写作习惯因人而异,这也包括写作的环境、写作的时间等帮助写作的外界因素,还有自我审稿、修改甚至重写的方式等(阅读也是如此,习惯因人而异)。有些人喜欢也需要去远处旅游来寻找灵感,而有些人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和近处就能挖掘出足够多有趣的素材。作者们不希望一些其他的年轻创作者去借鉴可能对他们来说并不管用的创作技巧,某种标准化的技巧并不存在,每个人思考和创作地合适方法总归要自己探索和实践,没有万能宝典或灵丹妙药。虽说作者面对读者的自述应当控制,当作者之间的创作交流还是有意义的,因为这并不算太常见,我们看到了创作者间的交流,也会理解虽然共识时而存在,但关于创作方法和文学理解的差异在作者间有着多元化。yibaochina.com
创作是很个人化的事,天赋和灵感是重要的,比如某种被”上帝之手”推着,在“无意识”中,记忆中各种可利用的碎片被自然而然整合起来的感觉,一些强求的努力效果可能不佳(当然,这可能限于有一定天赋的人,要不然可能会变成胡言乱语、孤芳自赏)。当然,我个人觉得,有两点宽泛的事对创作总归是有益的,一个是阅读跨越时代、地域、类型和作者的经典名著,这样或许可以潜移默化地懂得分辨好和坏的作品(我们起码应该明白成功学、心灵鸡汤还有大部分的工具书很难算得上文学,也无法留在历史上,成为后世所尊重、愿意反复阅读和研究的经典),建立自己的审美体系,找到适合自己的题材和风格(当然,如果说是为了学习技巧和寻找适合自己的题材而读小说,这样的功利心可能也会影响我们作为一个纯粹的读者的阅读享受)。另一个是对自己所处的环境和体验的事物有及时的记录,记录中或许包含了反思,可能这些素材日后可以利用,毕竟我们年纪越大可能越容易忘事。在不有良知的作者不希望鼓吹任何成功学和鸡汤去误导他人,对于推荐和建议试图足够小心,他们不想被误解为自大,也不想被误解于不愿分享、自私自利或者过度谦逊,所以有的时候还不如不提推荐和建议。yibaochina.com
同时,文学创作和文艺评论、文学分析和研究也是不同的,而作者分析自己的作品、进行自我的文学评论也是另一回事,虽然有个人视角,但比较难客观。即使作者本人也很难把自己的创作风格和内容与自己的过去经历、故乡环境还有就是创伤体验等对号入座、理清关系,我们都有着自己看待和记录世界的某种滤镜,这更多是心理学尤其是临床心理学和心理咨询地相关从业者的专长和工作,况且即使作者愿意这样做,那也意味着比较高的心理压力,尤其是对于创伤体验所以创作的影响的分析和回顾,所以说严肃全面地对自己的创作进行分析,如果不是那种轻松敷衍的话,门槛高而且精神压力需求大,即使试图客观,也总会充满着自我美化或者自我悲惨化向着两个方向发展的极端。所以说文艺评论这件事还是留给专业人士吧,而作者们可能更适合评论其他人的作品,而不一定要对自己的作品的自我评价太过执着,这规避了他们浪费精神压力去做一件不可避免的会充满不够客观的自我辩护。以上就是为何作者和读者都应该审慎地对待作者的自述、与媒体和采访等保持距离的一些可能的理由。所以说某种程度上为了维护文学环境的某种纯粹,还有作者和读者间的某种微妙但良性的距离,作者有自述的欲望也应当施以一定控制,而读者有窥探作者生活和作品创作背景的欲望也应当施以一定控制。yibaochina.com
作者 柴田海,又名柴思原,为日本早稻田大学政治学博士yibao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