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南华早报
作者:Jane Cai
7月1日,为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纪念日,中国也将迎来另一个水电开发的里程碑——金沙江上的白鹤滩大坝将首次全部投产发电。
白鹤滩水电站耗资1,700亿元人民币(约260亿美元),为金沙江下游四个水电梯级的第二个梯级,建成后将成为仅次于三峡工程的全球第二大水电站。
中国官方媒体一直在称赞其施工速度,称尽管地形险峻,地理位置偏远,但在人工智能技术的帮助下,建造这座世界上最大的拱坝仅用了四年时间。
毫无疑问,白鹤滩的快速建设反映了中国扩大水电容量的雄心,并将其作为加速可再生能源的计划的一部分。
但是,尽管有些人一直在吹捧水电作为清洁能源的价值,但也有不少人则说,水坝建设实际上对环境和社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害,包括生物多样性的损失,土地侵蚀,文化和古迹的丧失以及成千上万甚至超过百万人的被迫搬迁…。而在源自中国的河流上修建水坝,也与下游国家产生了很大的摩擦。
尽管中国政府尚未透露实现习近平主席所承诺的、到2060年实现碳中和的宏伟目标的详细计划,但水电在其2021年至2025年的五年计划以及2035年的愿景中都是浓笔重彩,而这两者均在三月份获得中国最高立法机构投票通过。
在这些计划中,政府表示有意“在中国西南地区加快水电设施建设”,同时大力发展风能和太阳能,以建设现代能源体系。
除了白鹤滩,中国还计划在雅鲁藏布江的下游建造一座大型水力发电厂。雅鲁藏布江发源于西藏,流入印度之后被称为布拉马普特拉河(Brahmaputra)。
中国电力企业联合会的《中国电力企业管理》(China Power Enterprise Management)杂志援引清华大学教授卢强的话说,这些大坝将“为中国的能源安全和减少碳排放提供坚实的支持”。
身为中国科学院院士的卢教授说:“在确保质量的同时,我们应该以’中国速度’来开发水坝。” “水力发电厂的建设可以使灌溉,航运和发电受益,并具有巨大的社会和经济效益。”
据估计,雅鲁藏布江下游的水坝将能够产生70吉瓦(gigawatts)的水力发电能力,是三峡大坝容量的三倍以上。
据其运营商称,三峡大坝建在中国中部的长江上,去年产生了1,031亿千瓦的电力,减少了8,670万吨二氧化碳的排放。
厦门大学中国能源政策研究所所长林伯强表示,中国之所以准备扩大水力发电能力,是因为水能而不是核能,风能或太阳能,是可以稳定使用且最廉价的清洁能源。
林伯强教授说:“由于对环境的关注,在中国建造水坝仍然是有争议的。” “但是,反对之声已经并不像以前那样强大,因为实现碳中和的需求更加紧迫。”
他还补充说,必须考虑到水资源有限以及对河流下游邻国可能造成影响以及争端。
中国的水坝建设始于1950年代,并在过去的二十年中得到了加强。到2018年底,中国水电的装机容量为352GW,占全球总量的28%,是其它任何国家的三倍多。
到明年年底白鹤滩达到满负荷运行时,全世界10个最大水力发电厂中,中国将拥有至少5个。
这种发展速度引起了人们对其广泛影响的担忧。例如环保组织——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China Biodiversity Conservation)和绿色发展基金(Green Development Foundation)会均表示,他们正密切关注新的大坝建设项目。
绿色基金会女发言人王静(Wang Jing;音译)说:“已经证明,大坝的建设会损害生态系统并影响野生动植物的栖息地,大型项目的建设会产生大量的碳排放。” “我们担心某些地方会加快水电项目的发展,以满足政府实现碳中和的目标。”
王说,修建水坝将威胁诸如极度濒危的绿孔雀和季雨林等濒危物种的栖息地。基金会以威胁后者生存为由,于2015年因在西南地区部建造一座电站而对一家水电公司提起诉讼。
去年,云南和四川两省的地方法院在判决中维持了该基金会的主张,并要求国有企业雅砻江水电开发公司( Yalong River Hydropower Development Company)立即停止工程建设。这座水电站建设是否重启,须待该公司按要求完成环境影响评价之后,由相关行政部门作出决定。
四川省地质矿产局地质学家范晓说,水坝对当地的生态环境,特别是对水生动物的多样性有不利影响。
范晓指出,水电站减慢了水流速度,降低了水的容量和纯度,导致了水生动物栖息地的破坏和鱼类迁移的阻碍。
中国科学家在2019年宣布了白鲟的灭绝。白鲟是世界上最大的淡水鱼之一,也是长江流域的本土物种。它也被称为中国箭鱼,可以长到7米(23英尺)长,据信在2005年至2010年间消失了。
研究人员发现,除了过度捕捞外,从1970年代在长江上兴建的葛洲坝,阻断了鱼类在长江上游唯一的产卵场地,成为该物种减少的主要因素。
这是对6,300公里(3,915英里)长江生态系统的最新打击。这条亚洲最长河流的另外两个物种已被宣布功能上灭绝:2015年是鲥鱼,更早的2006年则是白鳍豚。而江豚和中华扬子鳄则已经挂在极度濒危的名单上。
科学家们说,挣扎中的河流系统包含4,000多种水生物种,但是水坝建设,过度捕捞,水路运输和污染造成了损失,导致鱼类种群减少,生物多样性迅速下降。
范晓说,建设更多的水力发电厂并不是减少碳排放的最佳方法。
他说:“水是一种清洁能源,但我们不能忽视水坝建设,土方开挖和居民迁徙过程中产生的大量碳排放。” “水电开发只为既得利益集团和地方政府服务,因为他们在追求碳中和的旗号之下大力开发水电,以刺激GDP增长。”
美国大学( American University)教授朱迪思·夏皮罗(Judith Shapiro)说,水电“存在很大问题,不应被用作实现碳中和的主要技术”。夏皮罗教授是该校自然资源与可持续发展方面的专家。
而现在对环境的关注超出了中国的范围。夏皮罗教授说:“中国控制着青藏高原,通常被称为“世界水塔”或“第三极”,那里不仅有对中国而且对南亚和东南亚至关重要的众多河流。 “作为上游一方,中国在这些河流上对邻国影响巨大,说控制着他们的生命线也不为过。”
中国西藏自治区党委副书记、区政府主席齐扎拉(Che Dalha)本月表示,当地政府今年应“开始努力”建设雅鲁藏布水坝。
但是该项目引发了大坝对印度和孟加拉国生态系统和下游河流水流影响的担忧。这并不是中国第一次与邻国在大坝项目上发生冲突。
自1990年代以来,沿云南省澜沧江(湄公河)修建的一系列水坝一直是与下游国家(尤其是泰国和越南)之间关系紧张的根源。去年,研究和咨询公司Eyes on Earth在美国资助的一项研究中指责中国拦截了大量水,导致湄公河下游严重干旱。但中国否认这一说法。
同时,由于激烈的公众反对和人们对环境影响的关注,计划在怒江上游,即流入缅甸的萨尔温江(Salween)上游兴建一系列水坝于2016年陷入停顿。而在五年之前,缅甸政府还暂停了中国在缅甸密松河(Myitsone River)上的水坝建设工程。到目前为止,这两个项目都没有继续进行。
美国大学的夏皮罗教授评论说:“中国计划在湄公河和萨尔温江上建设大坝已经引起了极大的争议。” “鉴于中国与印度之间的关系,雅鲁藏布江上计划修建的水坝正引起强烈的关注,紧张甚至愤怒。”
中国一家国家能源研究机构的一位专家表示,尽管如此,中国扩大水电容量仍可能以“环境友好”的方式进行。这位专家要求匿名,因为他不方便与非大陆的媒体对话。
他还说:“一些国家可能将中国的水坝建设工作政治化,并担心中国控制供水。” “中国将讨论这个问题,并与邻国一起努力,以便消除他们的担忧。”
英文原文及相关视频请见:China’s dam rush: critics query hydropower path to carbon neutral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