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不需要为中国落后背锅—东海客厅论历史

余东海

 

中国落后于世界,自清朝始严格地讲,自清朝中晚期始,可以五四为界,分为近代的落后和现代的落后。

 

中国现代的落后,不是与儒家无关,而是与儒家负相关。中国现代的落后,第一因和根本因是反孔反儒。

 

從容厅友将中国近代的落后要归咎于元明清,他说:“如果此锅元明清不背,势必要上溯至宋乃至更早的华夏文明来背。”

 

东海答:元明清作为中华偏统,一代比一代偏离儒家,导致政治品格一代不如一代,对于近代的落后负有相应责任。这种偏离儒家造成的文明落后,也导致国人对儒家误会深重,成为五四反儒的内因。但实践中偏离儒家,与公开反对儒家,性质截然不同,不可混为一谈。

 

從容厅友又说:“清代尊儒但却大大落后于西方,如果不是满清落后,就必是儒家落后。如果满清尊儒而领先西方,就没有辛亥,更没有后来的反儒了。”

 

答:清代落后于西方,要因有三:一、政治实践与王道理论脱节,而小康王道理论又未能及时向大同王道转进;二、制度改良既不及时又欠真诚,未能主动将家天下君主制转型为虚君立宪制;三、最为差劲的儒家王朝暮气沉沉的晚期,面对的是新兴不久充满朝气的西方现代文明。三大原因责任都在清朝,与儒家文化无关。如果说有关,那是清朝不能遵守中道义理和王道原则。

 

要将清朝和反儒派区别开来。清朝私心杂念沉重,政治上君本主义、民族主义两种倾向严重,在历代儒家王朝中品质最低。但是,虽低有底线,其政治、经济、教育制度仍是儒式。尊儒诚意不足与公开反孔反儒,正邪有别。清朝与洪杨帮的正邪之别就在于此。

 

无论什么民族,处于什么历史阶段,曾经犯下什么罪行,只要能够以儒立国和治国,就有望华夏化,元清就是典型。清朝虽差,但仍有其政治底线和众多优点。科举制就是众多优点之一。马镛《清代八股文选本稿本的文献价值初探》说:

 

“清统治者以八股考试士子,号称是要“代圣贤立言”,要求士子沉潜于儒家经典中,认真领会圣贤的精神实质,然后正确地阐述经典的内容,替圣贤说话。这样要求的根本目的,是希望通过科举考试,使士子的思想统一到孔孟之道中,潜移默化地造就遵守儒家正统思想的官僚后备队伍。”

 

以儒立国和治国,教权在儒,这就是中国的基本特征。

 

对于儒家文化,程朱理学为正宗,阳明心学是歧出。吴钩说:“争儒家正宗的思想跟岳不群的剑宗气宗一样可笑。从历史来看,将程朱理学奉为意识形态的时段,都是十分压抑的社会。”

 

东海曰,一言两误。其一、作为指导思想的学术是否醇正,直接关乎政治品质和人民福祉。争儒家正宗,就是为家国天下而争。其二、元朝尊奉的就是程朱理学,元朝恰是宽容度、自由度颇高的社会。

 

明清社会的压抑,是明清两朝严重偏离程朱理学所致。明朝君本主义泛滥,清朝又加上满族主义,都是有违程朱思想的。另外,明清社会的压抑也是有限的,自有一定生机,商业的兴旺就是最好的证明。

 

真男厅友说:“东海想把中国近代的落后与儒家撇清关系,其实只要承认中国自秦汉以后都是儒表法里,就行了,但很多人就是不愿意转这个弯子。”

 

东海答:说历代王朝儒表法里、或明儒暗法,是一个流行已久的观点,其实错误。错处有二。其一、将儒家王朝实践中的问题归咎于法家了。《商鞅》《韩非子》等法家著作,确实对历代王朝有不良影响,但其影响侧重于帝王将相个人道德层面,在政治上,既上不了台面,更影响不了政治经济教育法律制度。

 

其二、误以为刑法是法家的产物。东海旧作《杀人手段救人心—儒家政治特色之一》指出:

 

“不少人误会,讲道德就是不讲法律,施仁政就不应该杀戮,一说到严刑重法,就属之于霸道或法家。这个误会还相当古老,至少可以追溯到汉宣帝。汉宣帝教训“柔仁好儒”的太子即后来的汉元帝说:“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汉书-元帝纪》)这段话将德教与刑法割裂开来了,以为周政是纯任德教的。殊不知周政汉政都是儒政礼制,即任德教,也重刑罚。周政汉政,具体制度法律形式不同,性质完全一致,都是儒家政治。汉朝自刘邦起就从思想上摒弃了法家,儒道并尊,到武帝完成独尊儒术工作,此后道统政统学统合一,三统皆儒。汉制属于家天下小康式王道,远高于霸道。霸道尊王攘夷,不错,但不能克己复礼建设礼制。宣帝视汉制为“以霸王道杂之”,是自我贬低。后人将霸道等同于商韩法家,遂有阳儒阴法说,更是误解。”

 

在现中国,自由派和反自由派有一个不约而同的共同点,都喜欢栽赃抹黑儒家文化和中国历史。多次见人引用一句安在王安忆名下的话:“每每看到我们自己的生命如草芥和数字时,一种无以言状的悲凉直达心底。在我们几千年历史里,你检测不出丝亳的关于人的概念,人的权利,人的尊严。”

 

殊不知,国人的权利和尊严,自尧舜禹到汉唐宋,大多数时代都不缺乏,元明清和民国也有遗留。焉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一棍子打倒几千年呢。

 

崖山之后无中国,非历史事实也。元明清以儒立国,都是中国,是文化、政治意义上的中国,不正而真。五四之后无中国,则是事实。真正的中国,随着清朝的灭亡而灭亡。反孔反儒就是反华,是最彻底的去中国化。

 

中华民国好不好姑不论,不是中国则是绝对的。注意,中国必须自由,自由不是中国,台湾自由化了,仍然非中国。自由只是中国的基座,礼制才是中国的栋梁,共同构成王道的兰殿,中国的桂宫。中国是以中道为主体文化和指导思想之国。

 

中道没有辜负中国。至于中国有没有辜负中道,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尧舜禹汤文武周公时代,中国没有辜负中道。自春秋始,中国对于中道就有所辜负,并且越来越辜负,也就是越来越偏离中道了。汉唐宋小偏,元明清大偏。是中国辜负中道,其实是历代王朝统治者不能遵循中道。民国干脆与中道脱钩,马邦彻底背道而驰,岂辜负二字了得!余东海集于邕城青秀山下独乐斋首发于东海儒钟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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