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亮(昝愛宗提供)

【編者按】「解封」後新一波疫情如海嘯般肆虐中華大地,每天都在活生生從我們身邊捲走摯愛親朋的生命。除了那些基礎病人、風燭殘年的老人,被外界系統忽視的最脆弱群體,其實是容易「被死亡」的繫獄良心犯。

2021年11月14日,《議報》曾經報道了杭州維權人士陳子亮被捕的消息,他當時因唱出《沒有共產黨才有新中國》並群發相關歌唱的視頻而獲罪,被當局拘留12天(相關報道及視頻見https://yibaochina.com/?p=243804)。日前,陳子亮離奇死亡。若非同道好友昝愛宗奔走相告,這一死訊很可能在鋪天蓋地的疫情海嘯中激不起一朵浪來。

昝愛宗連夜為他暱稱為「阿亮」的故友寫下這篇悼文,發給小義,叮囑,再叮囑,盡可能提供相關資料,然後耐心等待,為人謙卑、周到而溫暖,一如多年來小義所熟悉的那個愛宗。昨晚,他又給小義發信補充說:「杭州國保找過朱虞夫(因寫詩《是時候了》而獲罪的浙江民主人士、前政治犯),不讓他為阿亮呼籲。朱虞夫說:這一次死的是阿亮,如果我不為他發聲,下一次輪到我,也不會有人為我發聲。」

這也是昝愛宗寫文所秉持的信念: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是的,愛宗也是個抱薪者,同時是個義人–無論是在聖經所指稱的「因信稱義」的意義上,還是在世俗所理解的「急公好義」的意義上,昝愛宗都是配得上一個「義」字的。作為自由作家、獨立中文筆會的會員,昝愛宗是個低調的寫作高手,這體現在他用不同的化名發表的詩文上。但在簽署《零八憲章》或抗議強權、聲援弱勢這類尋求公平正義的公共話題上,昝愛宗又從來是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頂天立地的俠義之士。這裡刊發的這篇悼文便是個例子。

言小義

圖為陳子亮(右四)與昝愛宗(右三)等同道好友2021年11月31日攝於朱虞夫(左一)家。

 

昝爱宗 | 尘世再无陈子亮

——追思浙江丽水的良心囚徒陈子亮

2023年新年没几天,忽然听到一个很不幸的消息:人称阿亮的浙江维权人士陈子亮突然死了,时年55岁,死因不详。

这一天传是2022年12月25日下午,阿亮身体不适,一说26日送医,最新消息说是12月27日凌晨两点去世,据说阿亮的家属第一时间得知这一噩耗,遗体暂未火化。
不知在看守所关押了半年时间的阿亮,是否感染了新冠病毒,也不知他最后的时刻是如怎样的痛苦不堪,是否死不瞑目?

阿亮长期在杭州九堡租住一间简陋的房屋,几个月前被他老家浙江丽水市缙云县国保警察带走的,他的微信朋友圈还停留在7月6号。网传他是涉嫌寻衅滋事而被限制自由的,先是因在网上转发一个他自拍的《没有“×××”才有新中国》原创视频被拘留十二天,后又被旅游过短暂时间,死前被关押在缙云县看守所,据说去世时是在缙云县人民医院,由该院医生宣告不治而死的。死亡证明书上应该有医生的具体抢救时间、具体病因诊断和签字,家属应该能看到,阿亮的其他朋友估计看不到。

阿亮曾邀请我和朋友到缙云他老家去看看,看来这一天无法实现了。

我和阿亮是在杭州九堡认识的,他当时在下沙边上一个专业市场做小生意,因利益受损而站出来维权,却被市场保安殴打,报警后一直得不到妥善解决。后来维权屡败屡战,生意做不成了,出来开过滴滴打车,因腰部隐痛而没有坚持开下去。生活逐渐陷入困顿,很落魄,他维权时的难友资助过他一些生活费,但好景不长,2022年5月24日,阿亮收拾完在杭州的全部家当,租了一辆货拉拉,于第二天早上拉回老家缙云乡下,与他生活多年的城市拜拜了,从此留下了许多遗憾。

有一年3月是“二会”换届年,北京维权人士李蔚来杭州被旅游,为躲避开北京的政治喧嚣,不料李蔚在九堡的几天也被打了,还背上一个有前科案底的污名,为此李蔚一直都在告杭州九堡派出所及其上级公安局不作为,据说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至今也没能划上一个句号。对此不公,阿亮不服,李蔚同样也是不服。

这一年是2018年,李蔚被打后,阿亮第一时间去看望李蔚,李蔚说阿亮是一个温和、理性的人,没想到这次遭受厄运。这个三月是十九大后的首个换届“2会”,我也被黑保安贴身跟踪,处处受限,本来李蔚来杭州要与我和郑极夫等人见面,没想到没见成,只能由阿亮代劳了。

阿亮作为维权人士,经常帮助同样遭遇不公的同伴维权,参加维权人士聚会,他声援过杭州环保维权人士李青女士,声援过民主人士徐光等等。2021年11月,在朱虞夫家的楼顶上,大家还有一次聚餐,留下一张难得的合影。还有一次,他来找我,那时阿亮已经患中风,干不动体力活了,走路明显有点一瘸一拐。因为他与一位亲属的一些事情,彼此一直很难沟通,他希望我能想想办法,我只知道他的那位亲属是经常参加基督教会活动的,是信徒,那我就放心了,她所在的教会肯定会对她和其家属有所帮助的。那次后,他还想请圈内的记者朋友写写他的维权事件,并约好有机会到缙云去玩,结果他失去自由,文章没写成,又遭遇此次不幸,实在没有想到,深感遗憾。

阿亮,永别了,别了尘世一切的恶和痛苦。虽然他生前多次遭遇不公,但愿最后一次不要遭遇不公,请丽水警方如实公布陈子亮死因,公布诊疗细节和抢救过程,包括书面记录,以及后期遗体火化、骨灰安葬和案件终结情况,特别应对公民或嫌疑人陈子亮之死进行问责、追责,善待陈子亮家属提出的一切合法合理要求。陈子亮身陷囹圄,突然死亡,属于非正常死亡。如果他的身体有病不适合羁押,应依法提前更改羁押方式,及时办理取保候审或保外就医,否则出事了应追究警方和看守所有关责任人的法律责任,古往今来,无论是谁上台统治,一个人不明不白突然死了,都不能不给一个正式而公开的说法和结论,杨乃武与小白菜都能申冤并得到昭雪,阿亮之死在今天也不能不明不白。

阿亮生于1967年,卒于2022年——新冠第三年。

 

独立中文笔会会员 昝愛宗 2023年第六天写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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