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鐘2009年於七古村。

【編者按】跟阿鐘約稿時說要他的「情詩」。「情詩呀,這我很少寫。」很少寫也一定是有情詩的人,我知道他一定會找出來給我。阿鐘心好,又人如其詩,話不多,非常沉靜、洗煉。

阿鐘是上世紀80年代海上詩群成員,十多年前我做文學編輯時,他與廖亦武、孟浪、贝岭都是我的顧問編委。當為一個選題或稿件的處理而出現分歧時,最後往往就是阿鐘「一錘定音」:「老貝,我要用我的拐杖砸爛你的狗頭!」連老廖那蠻橫的禿頭他也砸,只有對小義他從來都好說話。阿鐘是典型的紳士。這次,除了為自己選詩,他還答應我也為故去的孟浪選了兩首。

阿鐘最近的一首詩是《無眠:假想中三年的晶體》,除此,三年疫情期間他在上海用日記體的詩行也記錄過那段日子。他是那種帶著詩的慧眼感知日常的天生的詩人。但不知為什麼,他認為自己太長時間不寫詩了,他說:

这么长时间不写诗,于我而言是罕见的。不过,不再写一首诗的那一天终会到来。写诗不是一件重要的事,但我却几乎穷尽了一生的时间,这也是罕见的。我青春年代的几个好友甚至密友,他们离开人世已经多时,他们已经超越了生与死的界限,他们是先行者。他们常常让我去回想他们,是因为他们曾经留下过闪光的作业。他们是人生的英雄,也许他们一生充满了败绩,他们虽没有在生前暴得大名,但他们从未染上平庸之疾,我为他们骄傲。诗歌从来不是展示平庸的地方,但如今,无数庸人聚集在诗歌的名下,庸人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

我深深理解阿鐘那種長歌當哭之後寂寥淡泊的心境,認同他所形容的那些「一生充滿敗績」的求索,跟他一樣,只會宿命般繼續抱守無用之用,在寫作中安放自己的內心。

言小義

 

阿钟的诗

 

天使之恋

上是一些散淡的白云

风吹树动

我的心也在动

墙上的挂钟

永远都指向一个

错误的时间

我在高处

高高的白云之上

无边的倾诉

 

我们不在时间之内

空间已经坍塌

我们从未离散

我们相拥而眠

醒来时才发现

还有一个可笑的人间

 

2020/4/16 費城

 

天使的光芒

阴霾之中反射的亮点

无数道路在我脚下伸展

无数面孔在我眼前闪现

我只能选择一条道路

我只能与你结伴

 

云就要开了

天使的光芒

已照亮前方的道路

 

2020/4/20 費城

 

在一个光明的地点等你

会提前到达

在一个光明的地点等你

风中的旗帜在飘扬

早晨的日影

依附在我身上

我会提前到达

所有危难

都不在话下

 

我会在一个

光明的地点等你

心中充满了向往

 

2020/4/21 費城

 

(附:新作)无眠

是一些片段

从黑暗中涌出的

是历经苦难的昆虫

 

那是假想中三年的晶体

思念的晶体

依然在早春的气流中粉碎

 

未知的断语

那是无言的颗粒

从黑暗中涌出

呕吐胸中的块垒

 

那个无眠的夜

纷飞的假想

纷飞的幻影

无数晶体撞击的火花

梦魇中无数闪耀的星星

 

2023/2/8 HQ

阿鐘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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