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志永。
回憶最後一次見到許志永，那一次我從香港回去時見他，他沒有自己開車，跟我說一路連換了幾輛出租車，只是為了甩掉盯梢的人。故此頗費了一番周折，我們才在五環外的一個小茶館落座。不記得提到錢雲會事件是這 一次還是上一次，反正從錢雲會事件開始，許志永就明顯話少了，但各種深深的誤解甚至惡意，可以讓他有口莫辯，卻既不能讓他放棄追求「美好的政治」的天真，也沒有使他停下「堂堂正正做公民」行動的腳步。就是在最後見面的那次，分手時許志永拿出一枚藍底的「公民」胸章和一件同樣印著「公民」字樣的T恤送給我作為紀念。而那最後一次見面，距我們認識，剛好也是十年。
就是在這種「覺得有寫一點東西的必要」、「卻大抵只能如此而已」的絕望和壓抑的情緒裡面，翟明磊發給了我他的這首詩。他特別附帶一句說：「聽聞許志永被判14年，有感觸。既寫文革，也寫給所有黑暗時代。」我不敢馬上確定，就問：「真的可以這樣提嗎？別介意我問。不提沒有關係的。」畢竟他在牆內。我不希望朋友再一個個消失。他的回答是簡單一句：「起碼給孩子留點真相。」並乾脆囑我：「文末加一句——」
言小義
林昭的詩，創作於1958年並自己譜曲。1979年2月21日馬浩記譜。胡杰提供。
我向冰冷的铁墙咳一声，还能听到一声回音。我向活人呼唤千遍万遍，恰似呼唤一个死人。
——张志新
翟明磊｜呼唤：如果十四年，白天亦是黑夜
1
漆暗的时代打开了
每个事物滴下浓稠的黑意
死神和疯子结伴歌唱
一张油泥的脸，一张厚白的脸
如果二年，三年，十四年
一生浸透在死水中呢？
鸦群开始的远征
在太阳落山的那刻
孩子忍住啼哭
皮靴碾碎的木炭声吱阁作响
人从未如此渺小过
而神离开天边
2
一座座村庄古老的建筑在倒塌
常春藤断裂
当祖先的牌位在河边焚成熊火
鬼哭了一夜
怀抱刻骨铭心的爱
人会卷曲成一团
总有些时日，活着倒是件新鲜的事
3
坐在冷霜冻结的囚木上
你妄想得到温暖
重重缠结的纱布
只有眼睛能叫喊
上帝啊别遗弃我们
所多玛也有义人
4
确有这样的时代
太阳每天照常升起，人心却黑了
心碎也不同于落花，坠叶，崩石
祂是无声的
5
那个闸门孔子扛不起，鲁迅撑不开
眼睁睁它嘎嘎收敛了光明
6
那么，索性歌颂它？
贪得人间的薄酒 ，好过在地府彳亍
7
这不已是地府了吗？
看那唯一的燃烧是书籍的供火
少见的笑 靨
便是吃人宴舞蹈间歇
驱赶着一队队人羊去夹边沟
东北的地窝子
接二连三的坠楼
如一叶叶纸飞机
高跟鞋挂满树枝
几百公里的榆树沒一块树皮
8
谢谢你们说出这不是天堂
在死人堆中昂起头颅
燃烧了自己
骨头的焦糊
9
终于有一个人闻到了这个味道
秘密记在了手抄本上
10
你们给我们的白天亦是黑夜
白色要登基，黑色冒充从容
11
老气横秋，这哪是我少年中国？
江南草长，遗忘了一个春天
12
你听到的唯一声音
是人骨掷墙的反弹声，间或有
在人脂上滑倒后的呻吟
哭不被允许
笑必须有节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3
记住在荒野逃跑，根据你的手机可定位在五十米内
14
拼死逃出的国家，不想听娃念一句
祖国有我，请党放心
15
公民 无论你在何地何时为奴
记住心中的鼓点
16
它永远不会是1，2，3
而象你的心跳
17
看这苍茫大地
家在何处？ 谁是匈奴
18
当铁鸟起飞时，祂再也不会停下
19
我向活人呼唤千遍万遍，恰似呼唤一个死人
2023年4月11日凌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