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要求苹果公司（本文以下简称为：苹果）在美国本土生产iPhone，否则将对海外生产的iPhone征收至少25%的关税。这是特朗普10年来推动苹果转移供应链的最新施压。为什么苹果手机生产离不开中国？这不是个人主观意志的产物，而是经济全球化时代国际分工的选择，中国有其独特的综合优势决定了苹果手机生产不可能由印度取代，更不可能由美国生产。yibaochina.com
iPhone是全球供应链的产物
苹果负责设计和销售iPhone，iPhone的软件和设计在美国本土完成，但iPhone的生产主要在美国境外进行。iPhone 的生产主要涉及九家公司，分别位于中国、韩国、日本、中国台北、德国和美国。iPhone 零部件的主要供应商有：东芝、三星、英飞凌、博通、Numunyx、村田制作所、Dialog Semiconductor、Cirrius Logic 等。这些公司生产的iPhone 零部件大多数运往位于中国的富士康组装成最终产品。yibaochina.com
现在中国占据苹果供应链的绝对主导地位。2009 年生产的iPhone几乎所有零部件都来自中国以外，只有最终组装在中国完成，中国获得每部手机6.50美元组装费。2018 年，iPhone许多零部件都来自中国，iPhone在中国发生的总成本为104美元。在某些供应链环节，苹果已基本转向中国本土供应商，在其他供应链环节，苹果主要依赖在中国设厂的西方公司。在涉及iPhone精密制造领域，中国所占份额已从14%增长至86%。yibaochina.com
美国失去制造iPhone的原因
2011年2月，巴拉克·奥巴马在加州与硅谷的名人共进晚餐时，每位嘉宾都被要求向总统提出一个问题。当苹果总裁乔布斯发言时，奥巴马打断了他，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在美国生产iPhone需要什么？原因是苹果公司曾夸耀其产品是美国制造，但当时在美国制造的已寥寥无几。奥巴马再问道，为什么这些工作岗位能不能回到美国？乔布斯回答道：“这些工作岗位回不来了。”yibaochina.com
奥巴马的问题触及了苹果的核心理念：不仅仅是因为海外劳动力更便宜，海外工厂的规模庞大，以及外国工人的灵活性、勤奋程度和工业技能已远远超越美国同行，以至于“美国制造”对大多数苹果产品而言已不再可行。20世纪90年代中期，苹果公司濒临破产，才完全转向外包。它曾在韩国、新加坡、爱尔兰、威尔士和墨西哥涉足制造业务，但它在台湾的富士康那里获得了成功，而富士康真正的成功来自中国大陆。yibaochina.com
令奥巴马以及经济学家和政策制定者感到苦恼的是，苹果与其他许多高科技同行一样，在为美国创造就业机会方面远不如其他知名公司鼎盛时期那么多。2012年苹果公司在美国拥有4.3万名员工，在海外拥有2万名员工，相比20世纪50年代通用汽车公司拥有超过40万名美国员工，20世纪80年代通用电气公司在美国有10万名员工。苹果在美国的员工数量与这些企业相比，少得可怜。yibaochina.com
几乎任何一家电子公司都有类似的故事，外包也已在数百个行业变得普遍。苹果并非孤例，它揭示了为何一些知名公司的成功未能转化为大量国内就业岗位的原因。2011年9月，前担任美国劳工部首席经济学家的贝齐·史蒂文森说道。“这种义务已经消失了。利润和效率已经压倒了慷慨（提供就业）。”企业高管表示，尽管美国人是世界上受教育程度最高的劳动者之一，但已经停止为工厂提供足够的中级技能培训。yibaochina.com
中国主导制造iPhone的原因
苹果怎么会被吸引到中国制造？以iPhone屏幕为例。2007年，在iPhone预定上市前一个多月，乔布斯把几位副手叫进了办公室，他愤怒地举起iPhone，并倾斜了一下，让每个人都能看到塑料屏幕上数10道细小的划痕。然后，他从牛仔裤里掏出钥匙。他说，人们会把这款手机放在口袋里，也会把钥匙放在口袋里。乔布斯说：“我不会卖会刮花的产品。”“我想要一个玻璃屏幕，而且要在六周内让它完美无缺。”yibaochina.com
当时，苹果选定美国的康宁公司(Corning Inc.)来生产大块的强化玻璃板。然而，要想把玻璃板切成数以百万计的iPhone屏幕，那就得找到一家切割工厂，这将涉及数百块实验用的玻璃板以及一大批中级技师。光是准备工作就得消耗一大笔资金。就在这时，一家中国工厂跑来投标，要求承揽这项工作。苹果的考察小组赶到那家中国工厂的时候，厂主们已经开始兴建新厂房了。经过一个月的实验之后，苹果的技师在中国找到了办法，可以把强化玻璃板切割成适合iPhone的屏幕。yibaochina.com
从切割iPhone屏幕玻璃再看富士康，在苹果管理层看来，深圳的富士康园区让他们震撼：中国有能力提供比美国同行更好的工人，勤勉的态度也超过美国。美国根本找不到像富士康一样的园区。园区有23万员工，其中许多人都是每周工作6天，并愿意加班。超过四分之一的员工住在公司的宿舍里。富士康在一天之内可以招聘3千人。哪家美国工厂能在一夜之间雇来三千人、并说服他们住进宿舍呢？富士康脱离中国大陆，再也找不到理想的工厂。yibaochina.com
2025年5月，前《金融时报》记者帕特里克·麦基所著的《苹果在中国》出版发行。作者在书里指出，“如果没有中国，苹果就不是今天的苹果。”作者在书里解释了无论特朗普如何施压，苹果不可能在美国大规模生产iPhone的原因。从电路板到显示器，苹果在中国政府的帮助下，用了20年时间在中国建立了完整的供应链，涉及150家供应商和259家工厂，有数百万工人参与其中。这是美国已无法达到的水平。yibaochina.com
苹果在中国的成功不是仅仅在于劳动力成本低，而是中国拥有综合优势。中国庞大的人口训练有素，从技术娴熟的工厂工人到接受大学教育的工程师。英伟达的黄仁勋已多次表示，全球一半的AI工程师在中国。中国还拥有巨大的国内市场，这样的国内市场有利于本土孵化企业，这样的企业参与了全球供应链。更大的优势是来自中国的人权劣势，没有独立工会的中国工人没有工资和罢工的谈判权，从而为外资企业压低工资创造条件。当然，外资的员工工资远高于内资企业。廉价的劳动力降低了产品的成本。yibaochina.com
印度也无法完全取代中国生产iPhone
2017苹果在印度组装手机，最初组装的是iPhone SE。2019年富士康开始在印度泰米尔的工厂组装iPhone。2022年，苹果第二大供应商和硕开始在印度清奈工厂组装iPhone。此后，塔塔电子收购了和硕印度子公司60%的股份，并在泰米尔纳德邦霍苏尔建造了一座大型工厂，以扩大高端零部件的生产规模，包括外壳和其他关键部件。yibaochina.com
苹果将iPhone生产迁至印度面临的最大障碍之一是难以复制中国现有的规模、速度和供应链效率。过去20年，中国已发展出一个深度密集的供应商生态系统，从芯片制造商、显示器制造商到物流供应商，所有这些供应商都位于主要工厂附近。如此集中的零部件供应商网络大幅降低了成本和周转时间，使苹果能够快速高效地生产数亿台设备。然而，印度的电子产品供应链仍处于萌芽阶段。许多关键零部件仍需进口，导致成本上升和交货周期延长。苹果在印度仅重建了iPhone供应链的一小部分，主要局限于下游零部件。尽管印度在过去20年中大力培养青年软件开发培训，但尚未培养出一支能够胜任制造业的劳动力队伍。这导致了对中国的依赖。yibaochina.com
另一个重大挑战是维持苹果公司以严格著称的质量控制标准。2023年，塔塔在霍苏尔工厂生产的iPhone外壳近一半未通过质量检查。要达到苹果的质量要求需要印度提供数百万台满足苹果精度要求的设备，需要密集的工人培训、先进的质量保证体系，以及能够满足严格技术规范的可靠供应商网络。yibaochina.com
印度的供应链尚不及中国那样深度和先进，一些关键零部件，先进的半导体、OLED显示器、摄像头模块、印刷电路板(PCB)和专用连接器，仍然主要从中国进口。“印度制造”依赖“中国制造”是印度的弱点。苹果仍然在中国组装iPhone中大部分的复杂组件，包括屏幕和面容识别技术模块。这些组件经过一个被称为“预装配”的过程后再运往印度，在印度完成了最终产品，声称是印度组装的，但大部分工作是在中国完成的。yibaochina.com
苹果希望在2025年底前将其iPhone在印度的产量提升至25%，但要达到100%的产量非常渺茫，除去供应链因素，印度的基础设施和劳动力素质成为制约印度制造的重要原因。2020年12月，印度卡纳塔克邦一家台湾企业纬创资通的iPhone组装工厂爆发了一场暴力抗议活动，造成了约6000万美元的损失。这类不确定因素也是制约印度制造业发展的一个因素。yibaochina.com
特朗普施压苹果必然失败
早在2016年首次竞选总统时，特朗普就向选民承诺，他将“让苹果开始在这个国家（美国）生产他们该死的电脑和其他东西，而不是在其他国家”。但苹果并没有把生产线迁回本国，而是从中国转移到亚洲其他国家，包括印度、越南和泰国。几乎没有任何产品是在美国生产的，目前80%的iPhone仍在中国生产。苹果在美国始终掌握研发、设计和营销。yibaochina.com
今年5月，特朗普去中东访问，白宫鼓励多家美国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和代表随行。但苹果的库克拒绝了邀请。这一决定似乎惹恼了特朗普。在从沙特阿拉伯辗转抵达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的途中，特朗普对库克进行了多次攻击。在卡塔尔，特朗普说他“和蒂姆·库克有些小问题”，然后说他曾对库克说，“但现在我听说你们在印度到处建厂。我可不想看到这样。”yibaochina.com
特朗普施压苹果，把工厂带回美国，注定失败。按照美国市场调研公司TechInsights的分析师韦恩·蓝姆表示，这样做的代价高昂，而且难度很大，将迫使iPhone的价格提高一倍以上，达到2000美元或更高。蓝姆说，苹果将不得不购买新设备，并且提高自动化程度，因为美国的人口远少于中国。这几乎是荒谬的诉求，短期内，在经济上没有可行性。yibaochina.com
供应链专家表示，在2025年将iPhone生产转移到美国是愚蠢之举。iPhone面世近20年了。苹果高管曾表示，10年后人们可能不再需要iPhone，因为苹果正试图通过开发Vision Pro这类增强现实产品来逐步取代iPhone。在这样的背景下，如果苹果投资美国生产iPhone，将无法回本。苹果投资印度加速iPhone生产是为了避免从中国进口iPhone所需缴纳高额关税。yibaochina.com
特朗普施压苹果注定失败的根本原因是违背了制造业发展的规律。二战后，发达国家的产业结构遵循了从制造业转向服务业的发展规律，制造业在GDP中的比重呈下降趋势，制造业就业人口占就业的比重不断下降。原因在于技术进步和经济全球化。技术进步已经处于人工智能和机器人时代，制造业占GDP比率下降的主要原因是耐用品生产率的提高显著降低了制成品与服务价格的相对价格，自1947年以来，美国的整体经济的价格水平平均每年增长3.2%，而制造业的价格水平每年仅增长2.2%。智能化的进步导致制造业员工的下降，美国制造业就业人数比例在1943年达到顶峰之后，一直处于长期稳步下降。到2024年底，制造业就业人数仅占总就业人数的8%左右。全球化又促使美国企业把工厂迁往海外。yibaochina.com
由于大家普遍认为制造业不可能回流美国有充分依据，所以，特朗普“解放日”关税在摧残市场。市场因素导致特朗普反复回撤关税。《金融时报》专栏作家Robert Armstrong创造出一个“TACO交易”的词汇，TACO是“Trump always chickens out”的缩略语，意思是“特朗普总是临阵退缩”。TACO交易指的是，在特朗普的关税威胁导致市场下跌后，投资者通过逢低买入而获利。特朗普在白宫听到“TACO交易”会暴跳如雷。yibaochina.com
如果特朗普能正视美国服务贸易出口超过1万亿美元的事实，应该会心平气和，承认客观的经济规律。yibaochina.com
作者是中国上海时事评论员yibao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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