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5月16日,日子突然文艺起来了,或许是因为汪曾祺老先生的加持,1997年的5月16日,他留下众多抚慰人心的句子,离开了越来越令人生厌的生活。三联生活周刊在这一天发了一篇《今天,我们为什么爱读汪曾祺?》,为什么爱读,读完了可以不用做核酸检测,读完了可以往家领两箱可乐,读完了可以上外滩散散心,读完了上海可以早日解封……,那你读的不是汪曾祺,你读的是科幻小说,你读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作为文艺界的人道主义者,汪曾祺老先生更像是用文字开了一个茶馆,而他本人就是阿庆嫂,“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当然,他有自己的唱腔,“你很辛苦,很累了,那么坐下来歇一会儿,喝一杯不凉不烫的清茶。不纠结、少俗虑,随遇而安,一颗初心,安静地慢煮生活。”简言之,汪老是文学按摩师,而且还不是那种藏在深闺和庙堂的按摩师,他开的是街边店路边摊,他按摩了这个社会最大多数人们的焦虑,抚慰了他们意最难平的时代情绪。

都说乱世读鲁迅,平淡的日子里,读汪曾祺,我觉得却应该反着来,平淡的日子才需要刺激,而乱世之中却亟需心灵港湾。鲁迅的文字里充满了挣扎和呐喊,汪老的文字里没有抗争和撕裂,而是充满了对世人的悲悯和抚慰,看上去温馨又从容,但又不是现在小清新们商女不知亡国恨的岁月静好风格,他的文字中有独立和对抗的意识,只不过是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就像不沾阳春水的十指,偶尔也还是会为君做一下汤羹的。就像他在《人间草木》里写的栀子花那样,“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汪曾祺老先生的文字是有烟火气的,或许是人民网的记者读了太多汪曾祺,想在这世事纷扰人心惶惶的情况下,写一篇充满烟火气的稿子来抚慰人心,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报道,“5月16日起,上海分阶段推进复商复市。早餐店、烧麦店、小吃店、快餐店、菜市场、理发店、大型超市、门口小店…人间烟火气,正袅袅升起。”看完这段相声贯口,我感觉作者应该是受了工伤,可能写了太多的清零、动态清零、社会面清零一类的稿子,我以前只是分不清清零的种类,现在连小吃店早餐店快餐店门口小店也分不清了。

媒体记者这么写,无非是想在经历了重重磨难的上海街头,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复苏景象,营造出大国抗疫取得胜利之后,各类社会活动开始有序推进的氛围。其实,氛围可以营造的再热闹一些,但恐怕人们早已心灰意冷,心中那团火灭了,你看到的就只有烟了。不是说烧火做饭的早餐店多了,生活就有烟火气了,汪老先生说的烟火气不是烧烤摊上的,而是“把生活中美好的东西、真实的东西,人的美、人的诗意告诉别人,使人们的心得到滋润,从而提高对生活的信念。”汪老先生的意思很简单,作为新闻工作者,要做真实客观的报道,总是一味涂脂抹粉胡说八道,人民根本不相信,更不会仰望,没有人民的信仰,国家哪来的力量,民族哪来的希望。

上海人民应该是真不在乎什么烟火气,他们闻得多的是咖啡的香气,我们不能像春节联欢晚会一样,动不动就“家家户户都在吃饺子”,中国也有吃不起饺子的,更有不吃饺子的地方。人间烟火,明明可以像“我有酒你有故事”“我吃泡面你吃瑞士卷”一样浪漫:我有烟,想找你,借个火。但却经常被宣传机构演绎成烟雾缭绕的烧烤摊上,扒蒜小妹和金链子大哥的东北乡村爱情。我们不能只顾人们身上的烟,更要关注他们心里的火,心里的火灭了,想要再次燃烧起来就难了。

看了那些关于上海复苏的宣传报道,字里行间充满了自信,但在很多上海人看来,那番景象,宛若平壤街头,哪有什么烟火气,上海人民心里现在更多的应该是火气。更为压抑的是,以往在各个领域被我们拿来对比,用于安抚自己情绪的朝鲜,这次在抗疫这件事上,居然处于世界领先水平了。并且这种领先是发生在我们外交部发言人郑重承诺“作为同志、邻居和朋友,中方随时准备为朝方抗击疫情全力提供支持帮助。”,这就好比作为学习委员的我们,考前跟班上倒数第一的同学说,我会帮你补课的,别担心自己的成绩,反正也不会更差了。结果成绩单一出,居然比你考的还好。

有些事就怕对比,就像国足就怕比赛一样,不比,我们永远可以宣称自己世界第一。朝鲜是一个没有接种新冠疫苗的国家,过去几年,国际卫生组织还有中国几次向朝鲜提供新冠疫苗援助,都被拒绝,理由是“朝鲜现在不需要,把疫苗给世界上更需要的国家”。这就好比班上成绩最差的学生,拒绝了同学们帮助其补课的机会,还对同学说“我不需要补课,把机会留给其他更差的人”。不过从最近朝鲜公布的防疫数据来看,他们考的好像还真不错。特别是在全世界都以为贫穷落后封闭的朝鲜,在面对疫情爆发时,唯一能做得起的事就是让朝鲜人民多喝热水。曾有过这样一个观点,假如朝鲜能够战胜疫情,那么地球上其他国家最终也会战胜。这种观点其实是不对的,其他国家特别是西方国家跟朝鲜相比,虽然财大气粗,虽然有大面积的接种新冠疫苗,虽然有全社会反复多次进行核酸检测,虽然有大量的方舱收治隔离感染者和密接人员……,但是他们没有白头山天降伟人。有伟人的国家,毫无疑问会彻底消灭病毒,是消灭,不是战胜更不是共存。

有一件事情是很多人不愿意看到不愿意接受的,那就是朝鲜真的在没有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的情况下“战胜”了疫情。这本身也没有什么,但相比我们的动不动就停工停产停业停课停下了生活,以及各种级别的封闭管理措施,足不出户、足不出小区、足不出社区、足不出市区……,还有那么多人那么多天的惶恐不安,那么多亲人间的并非死于病毒的阴阳两隔,如果我们的人民承受着这样的痛苦,结果最后取得的成绩还不如面对疫情时顺其自然躺平且躺赢的朝鲜,那我们就真的无言以对和无颜以对了。西方的抗疫成绩和现在的开放程度,我们可以熟视无睹可以不予承认可以严正警告他们对本国人民生命的不负责,但和我们友谊万古长青的朝鲜交上抗疫答卷时,我们先是震惊,然后……,把他们的相关信息封锁了,连朝鲜都封,听到这个消息时,比我自己的微信公众号被封还令人震惊,或许朝鲜也都没想到,怎么连朝鲜都封,病毒也没想到,你们连朝鲜都封,病毒,已经有几十亿年的历史,几乎存在于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如今,他们被人类的行为震慑住了,人类一病起来,比病毒还毒。

跟病毒一样被人类疯狂行为震慑住的还有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的麻雀。1955年,毛泽东收到农民的反映,说是麻雀祸害庄稼,于是指示:麻雀是害鸟,能不能消灭它们?这其实不算指示,这是提出一个问题,还好当时的干部是有专业科学素养的,中科院前任动物所副所长钱燕文回答说,“我们对麻雀的食性还没有系统研究过,不敢肯定是否应当消灭麻雀。”这才是严谨的科学的管理理念。但就在几天后,毛泽东同14位省委书共同完成了《全国农业发展纲要》,其第27条规定:除四害。从1956年开始,分别在5年、7年或者12年内,在一切可能的地方,基本上消灭老鼠、麻雀、苍蝇、蚊子。据各地不完全统计,1958年全国共捕杀麻雀2.1亿余只,可怜的麻雀所剩无几,要不是病毒个体太小,现在估计也被我们捕杀的所剩无几了。

1956年10月,在全国动物学会会员大会上,实验生物家朱洗说:“除了在某些季节麻雀是有害的,其他季节是有益的。”大多数科学家也都建议,在没有正式得到科学结论以前,希望政府考虑不要轰轰烈烈地搞运动。1957年10月,可能是部分地接受了生物学家们的意见,《全国农业发展纲要》第27条关于麻雀的内容改为,“打麻雀是为了保护庄稼,在城市里和林区的麻雀,可以不消灭。”但不少城市不但没有按规定停止灭雀,反而更加大张旗鼓地开展围歼麻雀的群众运动,上海就是其中之一。都说群众运动可怕,但我们得看到所谓的群众运动,群众只是演员只是提线木偶,背后的权力之手才是罪魁祸首,不尊重科学知识,不走科学发展观道路,不执行科学发展纲要,这样的权力不仅使麻雀遭殃,还让人民群众跟着承担恶果,上海自1958年4月27日至 29日共捕杀麻雀五十余万只。这直接导致1959年春,上海市的树木发生了严重的虫灾,有些地方人行道两侧的树木叶子几乎全部被害虫吃光。

1959年11月27日,中科院党组书记张劲夫就麻雀问题写了一份报告,说:“科学家一般都认为,由于地点、时间的不同,麻雀的益处和害处也不同;有些生物学家倾向于提消灭雀害,而不是消灭麻雀。”两天后,毛泽东批示:“张劲夫的报告印发各同志。”这件事放到现在依然具有启示意义,对于病毒,是不是也该“消灭雀害”,而不是“消灭麻雀”,与麻雀共存,与病毒共存,把消灭病毒用的劲头和成本节约下来,好好发展一下经济改善一下民生不香吗?

当然,如果你们还是想消灭病毒,当年消灭麻雀的方法还是值得借鉴的,首先发动家家户户齐动员,男女老少都上阵,做到人人手里有弹弓,不会使弹弓的就敲铜锣,没有铜锣的就敲脸盆,没有脸盆的你就扯脖子喊,为啥这样做?为了吓唬麻雀,不让它落地,不让它落在树上,不让它落在房檐,不让它落在水边,不让它落在庄稼地……,累死渴死饿死它们。对于病毒也可以这样,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齐上阵,一天三次核酸检测,大棉花棒子捅,早上一大早,晚上深更半夜,中间一次随机,让病毒早上睡不好,晚上不敢睡,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睡,捅死它吓死它累死它折腾死它。这样一来,不知道病毒害怕了没有,反正人类是怕了。

或许是真的研究过当年消灭麻雀的战术理论,5月16日出版的《求是》杂志刊发国家卫生健康委党组书记、主任马晓伟的署名文章《坚定不移贯彻“动态清零”总方针 坚决巩固疫情防控重大战略成果》,文章称,“完善常态化监测机制,省会和千万级人口以上城市建立步行15分钟核酸“采样圈”,每周定期检测,重点人群加大检测频次。……收治隔离能力再加强,提前规划准备定点医院和亚定点医院、永久性方舱医院、集中隔离点,把防控的人力物质资源备足备齐,确保一旦发生疫情迅速启用。”很明显,当大家都觉得疫情快过去了上海快解封了,政府已经开始在为一场持久战做准备了,不灭病毒誓不收兵。这让我想起罗大佑的《恋曲1980》,“你曾经对我说,你永远爱着我,爱情这东西我明白,但永远是什么?”病毒这东西我明白,但永远是什么?卫健委马主任给你答案了,永久性方舱。

2015年,“我想静静”曾入选年度网络用语,谁能想到七年后,我们实现了全民静静,就连种地的农民也实现了静静,5.15日有人在人民网向河北省邯郸市磁县县委书记留言:我是住在磁县鸿翔家园的一位家庭农场主,我在岳城村承包着一百多亩地,现正直小麦灌浆的管理期也是春玉米的播种期,我想问一下咱县是否可以给办理通行证。河北省邯郸市磁县县委办公室社情民意办5月16日回复:网友您好,您反映的问题我们感同身受,但是目前我县正处在疫情防控的关键时刻,按照疫情防控要求,全县全域必须保持静默状态,民众必须做到足不出户。目前还不能办理通行证。保持静默、足不出户就是为了尽最大努力、尽快将病毒传播链斩断,就是为了尽快将病毒扑灭,尽快恢复正常生产生活。还希望您及其他农民朋友多理解。其实我并不理解,但好像又有点理解,不让种地跟斩断病毒传播链这两件事如何产生关联呢?谁是病毒传播链,人类,不让种地,就是饿死人,人死了,传播链就断了呗。这当然是玩笑,肯定是玩笑,但是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这样的玩笑在历史上被实现出来的次数不少了。现在,在各地消灭病毒的战场上,依然有那么多人不讲科学不讲法治不讲道理,在夜以继日一丝不苟的执行着层层下达层层加码层层扭曲的指令,他们在废寝忘食的干着些因噎废食的事。

很多事是常识,但有些人偏偏不按常理出牌,不按常理出牌做的久了,大家就会怀疑自己的常识,反而觉得对方高深莫测,但事后一品味,其实就是一个蠢字。这个过程特别像一个词:入室消杀。入室原来是指学问或技能已达到高深莫测的境界,加上消杀二字,就立马变得愚蠢起来。当然,也很可怕,比引狼入室、入室抢劫还可怕。很多科学家说入室消杀没有效果,难道现在入室消杀是为了阻止病毒传播吗?不是。是为了用实际行动和无比坚定的意志震慑病毒吓死病毒,病毒有病,我们比你们还有病,病毒有毒,我们比你们还毒。人类就是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它们,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不要以为躲进人类家里,就可以长期与人类共存,你是躲进了家里,但是你没有房产证,即便你沾染在了房产证上,小区门口的保安大爷也会告诉你,别以为你有了房产证房子就是你的了,毫不动摇坚持“动态清零”是我们的总方针。病毒在人间游荡这三年,若是稍微有点良知,看看这人间惨剧和众生蠢相,就应该早日主动退去。或许病毒面对这人间疾苦,也早已心灰意冷,这阳间比阴间还冷,这人类比病毒还能折腾,它累了倦了,它想回家了,它写信给家里说,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每个入口都有人在审问,是阴性还是阳性,仿佛在问,是生存还是毁灭,没有人关心人性。

转自:王五四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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