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回不了頭也不想回頭了。」成都野草詩人們這樣宣告:「有“紅色江山”,就必然有“黑色寫作”。」旅居美國的蔡楚,當年就是因為寫了一首名叫《乞丐》的詩而遭到批判和抓捕。而這亦是幾乎每一個野草詩人的遭遇。這裡收錄的陳墨情詩《她要遠去》,就是他在1970年下放四川鹽源縣當知青的時候寫的,並且當時在四川知青中傳唱一時。 並不遙遠的患難時代,夾在書頁中褪色的紅葉和遙遠的愛情,朝花夕拾,它的美依然清晰可辨,是新生代能夠識得的人類共通情感。 言小義
蔡楚 陳墨 鄧墾 白水|成都野草詩選
一身詩情,一手好字:陳墨寫的扇面。
陈墨:她要远去
昏昏的江水昏昏地流!
我悄然记起————
是明天的忧愁。
我要作明天的晨霜,
消溶在她的窗头;
我要作今夜的星光,
徘徊于她的小楼。
撒完了最后一夜热泪,
她将尝人生的漂泅;
道完了最后一声“再见”,
她不能不离开家乡的温柔。
没有了汲水时的回首,
没有了浣衣时的轻悠……
为她,江沙烦乱,
为她,黄昏逗留……
这一片夕照中谁敢诅咒?
这一片沉闷里谁敢哀求?
两颗迷茫的心儿,
恐怕都在无可奈何的怨尤:
是明天的忧愁。
我悄然地记起,
昏昏的江水昏昏地流!
1968年12月
邓垦:给一位新结识的女友
你寄身在荒僻的乡下,
象一湾溪水,象一朵野花;
我埋名在杂乱的山中,
象一抹流霞,象一只暮鸦。
山南有你千峰紧锁的小屋,
天北有我浮云遮断的老家;
大江边我和你萍水相逢,
同是风尘苦命人,恨走天涯。
1969年4月
邓垦:昨夜 在华西
昨夜 在华西
小香槟把心碰乱
一句话
象小河弯弯
在心上流淌了许多年
心花开了 又落
心潮涨了 又浅……
酒
一杯 又一杯
那句话
终于滑出了舌尖
在华西的洞天里
壁灯羞红了语言
1984年4月10日夜
白水:红豆
接过她手中粒粒情泪,
我的心如红豆般细碎。
谁说锺情的只有少女—
明天的行客正离愁似水。
青鬓长年零落在寒山,
何方不撩乱一抹云烟。
少女的眼泪纵然最销魂,
我也空有满身缠绵。
今宵不妨是烟柳般含愁,
哪能没有些儿女情的厚浓?
我手中的红豆已满是清泪,
滴滴都是她心上的怨尤。
1970年12月19日
蔡楚:微笑
花儿开了,花儿败了,
我们自然地微笑。
当温存的手触摸到
带毒的刺时,
我见你宽恕地微笑。
当爱妻在情人节收到
粉红色的丘比特卡时,
你见我会心地微笑。
穿过小径,踏着落英,
我们拾起一串串的微笑。
在红木林中,朦朦胧胧的
我俩合抱不下一棵树时,
记得儿子有童年的微笑。
在纯白色的沙滩上,
赤裸裸地沐着阳光,
梦神托给我们七彩的微笑。
当车过小熊湖时,
我请你停下来,
看这碧绿的透明的微笑。
你能原谅我么?
因为我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微笑。
1993、3
蔡楚:我想她是舒卷的云
你泼墨后浅浸的突兀
象含化的甜在指间复苏
一片透明的翼溢满局外
款款的飞在摇曳里模糊
她的裙裾飘逸已多年
活脱脱恰如水灵灵的露珠
在草叶间悄然翻滚
又於目灼灼时被晨曦淡出
2003年4月10日
蔡楚:别梦成灰
野塘里探出一支莲蕾,
盈盈的眼含不坠的泪。
惯看白云自在地飘飞,
放翔的梦却沉没于水。
没有了梦的完美,草的蔓翠,
没有了她的伤悲,我的心碎;
摇不落山头上高挂的冷月,
拾不起茅檐下漏泄的星辉。
似岚,似霭,似夜已阑珊,
子规枝上声声不息的迷醉;
是漂,是泊,是金乌西沉,
人如大洋亘古呼啸的憔悴。
再不听唢呐咿呀地吹,
今天的行客别梦成灰。
2000年12月31日夜于美国杜鹃花城
万一: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