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有更多台湾政治领导者和民间社会的公共知识份子站出来,打破国共两党垄断的对话局面。更多人来参与中国问题的思考,帮助中国大陆实现民主化。

  二○○八年的大选的前夕,民主进步党通过了效力相当于《党纲》的《正常国家决议文》。我们都意识到台湾现在国家的状态是处于一种不正常的状态,我们是少数被联合国拒绝于大门之外的国家,这也是台湾在国际社会当中作为一种特殊国家的特性,来自于跟中华人民共和国之间非常复杂的历史、政治和法律上的纠葛,我们如果没有办法摆脱这个状态,或者国际社会不支持台湾做为一个正常的国家,台湾这种不正常的状态将会一直被延续下去。我们该如何来面对台湾这个特别的状态呢?我们应该有一些新的观点和做法。


台湾国际交往能力远逊达赖喇嘛

  主权是国家在国际间与其他国际法人交往的能力。我们都了解,我们国际交往的能力的确是有瑕疵的。其实当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去充实国家主权的内涵,如何去运用特别的形式、特殊的国际关系,去追求实质的国家国际交往能力,这是我们需要运用智慧来突破的。我上个月在美国参加了美国中国公民力量组织举办的第七届族群青年领袖营,第十四世达赖喇嘛丹增嘉措也参与了,还有世界维吾尔大会的主席卡德尔•热比娅等。我们看达赖喇嘛所领导的西藏流亡政府,他们流亡在印度。但达赖喇嘛在国际社会间的活跃程度远远超越我们国家任何一任的总统。台湾是一个国家,我们有很多国家的资源可以运用,但我们在争取世界对于台湾的理解、支持和同情上面,为什么远远不如达赖喇嘛呢?可能我们太过于着重国家承认或者是冲撞以国家为会员身分的国际组织,忽略了去争取国际民间社会对我们台湾的支持。就像刚刚黄德北老师讲的,台湾民间的社会运动、还有台湾民主化、自由化的经验,其实是让非常多的第三世界国家感到羡慕,而希望能够从台湾学习得到这些经验,跟国际连结来对抗大国在某些跨国议题上帝国主义式的操弄跟宰制,我们在这方面可以做很多事情,让国家主权的表现着重于实质的国际影响力之上。这是我首先要谈的关于台湾对外关系经营的第一点。


台湾内部有程序规则的宪法共识

  第二点,是台湾内部共识的问题。行政院谢长廷前院长在从政的生涯中,在很多的观念上总是扮演着先行者、先知的角色。谢院长《未来,不一样的台湾》这本书中找到了一个核心的共识──我们都是台湾人、住在一个民主的国家。这个地方有一个独立的宪法秩序。它允许且保障我们存在争议,可以为不同的意见在这边对话或者争吵、辩论。我们可以保留不同的国族认同,也可以有不同对未来国家的想像,可是在现阶段,只有台湾这个国家及其宪法秩序,才能让我们对于未来保有参与的机会跟希望。

  我们谈共识,像是“九二共识”、“台湾共识”、“宪法共识”等等,共识只能在当事人之间通过不受扭曲的沟通过程去形成,所以共识的前提必须有一个程序规则,而此一程序就存在于我们现在的《宪法》中。我们现在的《宪法》也许并令人不满意,可是它是一部立宪主义的宪法,它对基本人权的保障、对国家权力的制衡,是一部不折不扣、百分之百的立宪主义宪法。因为它保障基本人权,让我们可以形成对于台湾这块土地的认同,共同追求我们各自与共同的理想跟目标。至于国族认同,你要认同你是中国人、是台湾人、是美国人或哪一国人都好,但是你住在这一个地方,领的是中华民国的身分证,那么请你尊重现在的《宪法》,对这个宪法的秩序和尊严我们有义务共同来维护。


希望有更多的中国人理解台湾

  我们谈宪法共识,只是在台湾内部进行沟通,并无意取代或挑战中国国民党跟中国共产党的九二共识言论霸权,事实上这是需要有另外一套论述,才有办法真正排除九二共识。盖九二共识并不是台湾内部的问题,是在处理台湾跟中华人民共和国之间种种关于主权、历史、文化等方面争议的问题。所以宪法共识或是台湾共识皆不足以来取代九二共识。

  显然,我们现在面对中国共产党、中华人民共和国政权,让我比较赞同黄维幸教授所讲的,他们并不具有这样的价值理念,他们也没有这样的品味,我们想要跟中国共产党谈甚么共识的建议,可能是对牛弹琴。可是不要忘掉在中国大陆,还有广大的中国人民都在关心台湾、观望台湾,因为台湾民主化的成就不仅是台湾人民的光荣,对他们来说,还是中华文化跟西方文化融合的结晶。我们在台湾所实施的《中华民国宪法》,原始文本最早是起草于中国大陆,中国共产党也在当时推动了许多关于基本人权保障、省县地方自治的条文。

  尽管现在共产党背叛了当初所主张的这些理想,但是《中华民国宪法》的历史说明、我们台湾现在的民主化,也是他们一九○八年以来百年中国宪政之梦的某种意义上的实现。所以,我们要跟中国大陆人民对话,我们一定要让中国大陆人民理解台湾,让他们理解,台湾今天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在台湾政治的认同、政治选择上面,会有这样的表现,有非常多的原因必须要你去理解。

  我这次到美国去,碰到像西藏、蒙古、维吾尔这些民族自由运动的领袖,他们看到我从台湾来,都感觉到非常地亲切,好像是一家人,因为他们都觉得受到中国共产党跟汉人政权的压迫,全世界大概只有台湾人最懂得他们的心情,可以理解他们。除了中国这些被压迫的民族之外,中国大陆人民他们现在所受到的压迫,台湾人民都懂,因为我们也有经验,我们以前受到国民党白色恐怖的压迫,虽然比较起来好像中国共产党比较残忍,但是我想不会有天壤之别的差异,所以台湾能够理解中国。


和大陆人一起拆解民主化最后障碍

  我们要跟中国大陆人民创造一个对话的契机。未来我们更期待,谢院长下一本书的对话对象,直接就是全中国的人民。能把谢院长在台湾奋斗的这些经验,还有民进党在台湾反对运动和民间社会运动的经验,甚至包括台湾过去的制宪运动,我们对于基本人权价值、国家体制建构、和地方自治的思考,怎么样设法让中国大陆人民知道,让他们理解台湾本土的历史,把台湾当成所有自由中国人精神的祖国或精神的家园,这才是台湾自由、民主、独立、自决等等最大的屏障。
我们要面对这么大的中国,如果让大陆人民都被共产党洗脑、裹胁在一起,我们面对这全世界五分之一人口的大国,那将是何等沉重的一种对抗。但是如果我们能够把中国拆解,让支持自由民主、理解台湾的这些中国人跟台湾人站在一起,反对专制的共产党政权,让全球民主化的最后障碍中国共产党垮台,让中国能够民主化,这不仅是中国人民的幸福,也是我们台湾人民对世界人民伟大的贡献。
我们台湾虽然处在一个不合常理的状态,我想美国、德国、法国、日本这些国家他们都理解,他们对待台湾冷眼的态度或者是跟台湾遮遮掩掩进行交往,都有他们的苦衷。这些国家没有办法改变现实,可是他们理念上支持台湾事实独立自主于中华人民共和国之外,全世界的人民都会是我们的后盾。

  接下来的问题只是如何更进一步让更多的中国人民能够认识台湾、理解台湾,这才是追求台湾共识者最终也是很重要的社会工程。国民党现在面对中国的人权议题,都采取一种姑息、不违抗、儿皇帝附庸的做法,与其期待这样的国民党,倒不如期待我们台湾人民。

  两岸人民的对话,当然不能让国共两党来包办,所以在国民党之外,我们要有更多台湾政治上先进的领导者、还有我们台湾民间社会的公共知识份子站出来,致力于打破现在国共两党垄断的对话局面。我们要有更多人来参与中国问题的思考,来帮助中国大陆的人民,我们也希望未来民主的中国也能够帮助台湾,双方互利共荣,而要成为兄弟之邦还是重新成为一家人,就让两岸的民主机制去决定吧。

本文原为台湾发展与文化交流协会于二○一二年五月十日台大校友会馆举办之谢长廷《未来,不一样的台湾》新书发表会上之发言,由张筱婷记录。本刊摘要发表。)

(曾建元:台北晴园国立台湾大学国家发展研究所法学博士、教育学系兼任副教授、台湾大学客家研究中心特约副研究员)



原载《开放》杂志2012年7月号
2012年7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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