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9月28日)

最近听说有坚信羟氯喹治疗中共武汉病毒肺炎的朋友,除了广泛向友人寄送羟氯喹之外,还要千方百计地设法让自己感染该病毒,以便通过自己服用羟氯喹来证明其确实能治好中共武汉病毒感染。

然而,很可惜,他这种“以身试药”的方式,却是典型的“科盲”表现。他感染病毒之后服用羟氯喹的个人案例,以现代医学的标准来看,结果不论是“好了”还是“没好”(至于“没好”的意思是什么,这里不做解说,读者可自行定义和体会),都什么也说明不了。

一、没有对比就没有……药效

我们都知道,感染了中共武汉病毒的患者中,绝大多数最后都好了,而且大多都是在并未有实际意义的治疗(即没有什么特效药,最多只是给些减轻症状的护养)情况下自己痊愈的,最终“没好”的只占一个小的比率。

因此,当你一个人服用羟氯喹之后,如果“好了”,并没有办法证明到底是羟氯喹把你治好的,还是纯粹是你自己好的;如果“没好”,也未必证明羟氯喹毫无效果,也许仅仅是因为你的体质太差以至于什么药都救治不及。

除非……除非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你,在一模一样的情况下感染了中共武汉病毒,之后在其它疗养条件都完全一样的情况下,一个服用羟氯喹,一个不服用,然后对比结果。如果服用了羟氯喹的那个你,比没有服用羟氯喹的那个你,明显症状更轻,“好了”得更快,或者“没好”得更慢,那才可以说,羟氯喹至少在你身上是有效的,否则说明对你是无效的。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并不可能再有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你(即便是同卵孪生的双胞胎都不会百分之百一模一样)。

那么,现代医学是怎么确认一个药物是否有效呢?那是通过一套科学设计的严格的临床试验程序来检验的,以排除个体差异因素、偶然因素、主观因素、以及其它可能的未知因素的影响。这就需要:

1.足够大的样本。即至少几百名(有时可以多达数万名)志愿者参与受试是(就我们这里的讨论而言,这些受试者应该都是感染了中共武汉病毒的患者),而不是仅依赖少数个案;
2.随机。将受试者以完全随机的方式分为对等的两组;
3.双盲。两组受试者分别施用外观相同的不同药物,一组施用的是所试药物(就我们这里的讨论而言,是羟氯喹),另一组施用的则是没有任何好或坏效果的安慰剂。但无论是受试者自己也好,参与试验的医务人员也好,在试验结束之前都不知道到底那是一组是所试药物,哪一组是安慰剂,以排除任何人为的、心理的或主观的因素干扰;
4.对待。整个试验期间,两组受试者所处的环境与疗养条件完全相同,以排除其它未知因素的影响;
5.统计的结果。两组受试结果,必须具有统计学意义的明显差异,才足以说明所试药物的作用。

这样的临床试验被称为“双盲试验”。有时甚至是“三盲试验”,即,到底哪一组是所试药物,哪一组是安慰剂,连分析试验数据的研究人员预先也不知道。待到试验结果统计完毕之后才揭晓。以充分地避免主观因素与人为干扰。

二、氯羟喹崇拜何处来?

那么,有这么多毫无医药学与基本科学常识的人会那么地迷信他们很可能两年前还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羟氯喹呢?据观察,绝大多数推崇与迷信羟氯喹的人士同时也是无条件推崇与迷信川普的“极端川粉”,他们对个药的迷信,其实却是从对个人的迷信而来。因为川普总统从去年3月份开始曾一度大力推崇羟氯喹,所以他们也就跟著推崇与迷信羟氯喹。

但是,川普总统从未有过任何医药学或科学领域的背景。同时,作为生活与工作在美国民主社会的他,并没有可能像极权社会的最高领袖如毛泽东、斯大林、金日成、希特勒那样,是指导一切领域的全才、一句顶一万句的权威。因此,他对羟氯喹的理解,并不具备专业性的权威,而且也不可能是他自己的原创,必然是二手传播。

那么,川普总统对羟氯喹的理解,又来源于哪里呢?

三、“氯喹治COVID-19”说之源

可能出乎绝大多数迷信羟氯喹的极端川粉意料之外,“氯喹治COVID-19”说的源头,其实是……中共国!

其实早在武汉疫情失控导致封城之初的去年2月,我就在新闻中见到钟南山提到这个药(参见网址 http://news.sciencenet.cn/htmlnews/2020/2/435861.shtm 、https://m.caixin.com/m/2020-02-19/101517720.html ),因为在2003年SARS期间就曾试用过。

在这之前的2020年1月31日,美国研发的一种新药瑞德西韦(Remdesivir)因为在美国首例确诊患者身上“同情用药”(在病情严重却因没有特效药而无法可施的情况下试用未经证实的药物)后患者病情迅速好转而引起轰动( https://3g.163.com/tech/article/F4A5NAK900097U7R.html 、https://m.sohu.com/a/369924576_114986 ),一度被中国网民音译为“人民的希望”。然而,中国大陆官方在表示与制药厂商吉利德科学公司合作进行临床试验的同时,似乎也在利于氯喹、双黄连口服液( http://scitech.people.com.cn/n1/2020/0131/c1007-31566098.html )等等药物来冲淡“人民的希望”的影响并分散其临床试验资源,并在不久之后正式推出了结论与美国较大规模临床试验完全相反的较小规模临床试验结果( 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science-52483653 )。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中国大陆从2020年2月中旬起就不断传出氯喹可能有效的消息,并最终在同年5月底由钟南山团队出面,以中国大陆不足4百人的案例分析,去“逆转”美国9万6千多案例的结论,宣称氯喹有效( http://m.zhishifenzi.com/news/medicine/9208.html )。

2020年3月的时候,法国拉乌尔特教授在得知中国在进行用氯喹治疗中共武汉病毒的消息后,自己也做了个小规模临床试验,并于3月17日发布了有“奇效”的结论( https://www.rfi.fr/tw/法国/20200321-法国拉乌尔特团队用氯喹治疗新冠病毒为何在美国引起轰动 )。但是拉乌尔特团队的试验被同行批评为样本太少、不随机、不双盲(也不单盲),而且还人为剔除数据( https://new.qq.com/omn/20200324/20200324A02CMV00.html 、https://www.rfi.fr/tw/法国/20200328-法国拉乌尔特团队宣布-最新研究证实使用羟氯喹治疗新冠病毒有效 )。

而川普总统正是听说了拉乌尔特教授的这个法国试验报导,才开始推崇羟氯喹的。

四、川普总统的心情可以理解

因为当时疫情已经传进美国,很可能会影响年底总统大选时胜选连任的机会,而疫苗的研制还遥遥无期,因此急需一个特效神药的出现来扭转局面,安定经济。在这样的情形下,突然有个法国科学家宣称发现了这样的特效神药,川普总统的欣喜与推崇的心情显然是可以理解的。

出于同一心情,川普总统在一次白宫新闻发布会上听到医务人员说到消毒水可以杀死病毒时,脱口而出地问到“那是不是可以服用消毒水来防治病毒感染”,引发一时轰动。虽然事后川普总统辩解说那只是开玩笑,但我相信那是一次真情流露。因为在那样的场合开这样的玩笑不仅毫无意思,而且有害无益。

不过,在川普总统因听到法国新闻而开始推崇羟氯喹的时候,在他自己的属下,已经开始了另外一场试验,结果完全相反。

五、严格的临床试验一再证明羟氯喹无效

2020年4月16日发布在医学预印论文网址上的一篇文章( https://www.medrxiv.org/content/10.1101/2020.04.16.20065920v1 ),报告了对美国退伍军人管理局各医院在同等医护条件下收治的368确诊患者的分析结果,发现,使用羟氯喹的组别死亡率显著高于没使用羟氯喹的组别(27.8%对11.4%)。由于笔者一向有每天上网浏览科技新闻(如ScienceDaily、ScienceNews、Space等等),所以这些研究的报导和前述法国拉乌尔特的结论,都是在公布之初就阅读到了。关于退伍军人医院的这篇论文于同年6月正式发表在《细胞》杂志(

原文见 https://www.cell.com/med/fulltext/S2666-6340(20)30006-4 ,概要中译见 https://m.x-mol.com/paper/1309352795042975744/t )。

此后,国际上还有多次符合双盲、随机严格要求的临床试验( 例如 https://nejmqianyan.cn/article/YXQYe2034294 、 https://www.recoverytrial.net/files/hcq-recovery-statement-050620-final-002.pdf 、https://www.nejm.org/doi/full/10.1056/nejmoa2023184 等),也都一再证明羟氯喹治疗中共武汉病毒并无效果。

六、川普总统以身作则

自去年三月份开始推崇羟氯喹之后,川普总统曾多次公开地宣称,他在每天服用羟氯喹以预防中共武汉病毒感染(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trump-covid19-drug-0709-thur-idCNKBS24B030 、https://tw.stock.yahoo.com/news/川普爆料-正在吃-羟氯奎宁-防新冠-医师说-121100911.html )。但到了10月2日传出消息,川普夫妇双双确诊。根据其医生的透露,在其后的治疗直到痊愈的过程中,并未施用氯喹,倒是使用了瑞德西韦。可见,至少在川普总统身上,羟氯喹并未起到防或治的作用。在那之后,也基本不再听说川普继续鼓吹羟氯喹了。

无独有偶,同样推崇羟氯喹并不顾本国医学协会等专业机构的强烈反对而用行政手段强行推广羟氯喹的巴西总统博尔索纳罗也在7月6日确诊感染了中共武汉病毒( https://www.bbc.com/zhongwen/simp/world-53330937 ),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儿子也都先后确诊。大量的支持者与民众也因听从总统意见服用羟氯喹却不戴口罩不遵守社交距离而感染甚至病死,使巴西成为全球疫情最严重的国家之一。在一年间因在抗疫措施上与总统意见不一致而更换了三任卫生部长之后,第四任卫生部长奎罗加今年6月在听证会上还是承认羟氯喹并无效果( https://www.china.org.br/zh/ministro-da-saude-do-brasil-admite-que-cloroquina-nao-e-eficaz-no-tratamento-de-novas-pneumonias-coronarias )。

七、双黄连现象

在中共武汉病毒爆发的两年多来,除了氯喹之外,我们还见证了其它几种药物被民众中一些毫无医药知识的人盲目追捧与抢购。例如去年疫情在武汉爆发不久传出消息说,上海药物研究所和武汉病毒研究所联合发现中成药双黄连口服液“可抑制”病毒,于是引起民众疯狂抢购导致脱销,有些抢购不到双黄连口服液的甚至转去抢购双黄莲月饼。又如,去年10月钟南山以广药集团项目首席科学家的身份声称其团队通过“通过一系列体外研究发现”白云山板蓝根对新冠病毒有效,又引起板蓝根的抢购风(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9609157 ,https://tech.ifeng.com/c/80blzPKnaHr )。在这之前的5月份,钟南山还在中共官方的安排下向留学生鼓吹过连花清瘟胶囊防治该病毒( https://www.rfi.fr/cn/中国/20200508-连花清瘟汤钟南山推售有疗效-瑞典海关禁入指成分仅薄荷醇 ,http://www.cdctj.com.cn/system/2020/05/06/030020652.shtml )。再如,最近在世界各地有一些执信阴谋论的人士在追捧和抢购治疗寄生虫的药物依维菌素,导致脱销后又转去兽医店抢购兽用剂。……

以上这些药物的共同特点是:

1.未经过大规模人体临床试验证明有效;
2.据说在体外试验中能抑制病毒(但要知道,体外和体内完全是两个概念。就像消毒剂可以在体外杀菌杀病毒,但不能注射或口服进人体一样。依维菌素也是这样,在实验室用猴肾细胞所做的试验中,所用的浓度,已经大大超过人体口服量的安全标准);
3.被个别名人或权威推崇过;
4.不获医学界主流普遍认可;
5.被一些缺乏现代医药科学基本常识的人盲目追捧与抢购。

这种现象,或可概括为“双黄连现象”或“羟氯喹传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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