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正确”的“孪生姐妹”–“身份政治”:锋利好用的双刃剑(兼论美国2016年大选和2019-2020年香港反修例运动中与“身份政治”相关的问题)yibaochina.com

     “政治正确”的一个主要特点,即高度强调支持/反对对象的身份特征,以及对相同身份特征者有促成团结和集体行动的强烈要求,如其强调的保护弱势群体如女性、少数族裔、LGBT社群成员等,均具有鲜明的身份独特性。而他们所反对的“压迫方”,如男性、主体民族/主导民族、顺性别异性恋等,也是有着共同特征的群体,并在其意识形态构建中,将之与弱势群体设为对立关系。而反“政治正确”的,在对身份认同和自身群体利益的强调上,具有与支持“政治正确”者完全相同的特征,只不过所支持/反对的对象恰恰相反。例如美国反“政治正确”群体就往往是占美国主导优势的白人男性宗教信徒。yibaochina.com

而牵涉到不同身份群体内部的认同与对外的排斥,以及不同身份群体(尤其身份与价值观对立群体)之间的对抗,就是互联网和现实政治中另一个热点问题,即“身份政治”。而“身份政治”与“政治正确”(及反“政治正确”)关系极为密切,二者可谓“孪生姐妹”般的关系。与“政治正确”一样,“身份政治”在不同历史时期和不同国家,也有不同的含义。本文会讨论多种“身份政治”,但狭义的“身份政治”指最近几十年欧美国家兴起的“身份政治”热潮。以下对“身份政治”的讨论,也以这种“身份政治”为基础和重点。yibaochina.com

在欧美近几十年的政治变迁中,“身份政治”越来越成为政治动员和政治参与的重要手段和特征。而狭义“身份政治”的起源,是二战后欧美各种民权运动、平权运动及政治新思潮的兴起。不同于苏东阵营和“第三世界”大都处于非民主的状态,战后的欧美已建成相对成熟的民主政治和自由社会,并且长期生活在相对和平富足的环境中,即所谓“黄金时代”。yibaochina.com

在自由民主这样的基本民权业已实现的情况下,欧美追求更公正和幸福生活的进步派、左翼力量,开始追求更多的民权与利益。而其追求的重点,一是社会不同阶层、不同处境、不同身份的群体及个人,能够实现真正的和实质的平等;二是各弱势群体、少数群体、边缘群体能够实现其作为特殊身份者的特有诉求和利益,起码要弥补因其相对弱势条件和处境而落后于既得利益的强势者的相应损失。对于劳工阶层,希望得到作为工人的劳动报酬、休息休假权、安全保障等;女性则希望有与男性一样的参政权、工作权、工作中同工同酬,以及为女性提供其性别特征所需的特殊支援和保障;黑人、印第安人、阿拉伯裔、亚洲裔人士等美欧少数族群,也要平权,以及弥补历史欠账;同性恋者当然也要追求与异性一样的婚姻权、法律保障等;身体残疾和心理残障者,也要求有平等的工作权利与对残疾人必要的照顾与支援。(此外,还有以上多种身份的重合者,例如黑人女性残疾人这样的多重弱势者)yibaochina.com

   这些各具独特身份的群体,与主流既得利益群体中有良知和同理心的正义之士,共同掀起了美欧二战后风起云涌的民权运动和平权运动,包括劳工运动、女权运动、黑人及少数族裔民权运动、LGBT权利运动、残疾人平权运动等。这些不同身份者及推动的各种运动,即是今日“身份政治”的发端。yibaochina.com

    不过,当年的这些对内同质对外异质的群体,对身份认同的强调还并不十分强烈,主要是集中在各种现实的诉求,而非对自己身份的狂热尊崇及内部的忠诚。但显然,那时的民权运动和平权运动,已经有着很明显的“身份政治”色彩。这些身份各异的群体之间,大多是合作关系,共聚在进步主义的旗帜下,为获得自己应得的平等、尊严和利益而奋勇前进。yibaochina.com

    在1960-1970年代,经过激烈的抗争,包括付出各种流血与死亡的代价(如马丁路德金之死、“密西西比在燃烧”),他们达成了部分目标,实现了一部分诉求。美国劳工的待遇得到提高,针对黑人的种族隔离被废除,女性参政和工作少了许多阻碍,同性恋、残疾人等特殊群体的利益也开始得到重视和保障。那个时代可谓欧美的“伟大时代”,也是世界人民向往的灯塔。yibaochina.com

    但好景不算太长。1970年代末和1980年代初,以撒切尔和里根的上台为标志,西方进步主义趋向消沉,新自由主义和基督教传统的复兴成为“新主流”。以英美的保守自由主义为代表的右翼势力掌权后,就软硬兼施的打击各种进步色彩的民权运动和平权运动。例如撒切尔就野蛮镇压了英国的劳工运动及北爱尔兰的独立运动。再后来,苏东剧变让西方进步派的某种精神依托垮塌,保守主义和自由主义继续得势。yibaochina.com

    直到温和左派克林顿、布莱尔、施罗德等人的上台,才标志着欧美进步主义略有复苏,保守主义有所萎缩。但此时的民权运动和平权运动,已不像六七十年代那样波澜壮阔,变得相对和风细雨。而各种特别身份的群体的抗争,也相对更加和平与低调。虽然每年“八国峰会”之类论坛会议时,有些极左势力会诉诸暴力,但也只是破坏一些杂物、焚烧若干轮胎,不再有那么强烈的革命烈勇。而建制层面,1995年在中国北京举办的世界妇女大会上,希拉里代表世界进步女性的呼喊,还是很有震撼力的。此后数十年,欧美各国及世界的政治局势也有着各种变与不变,各群体的平权运动也随之浮浮沉沉。yibaochina.com

    而“身份政治”,无论在进步主义的高峰期还是低潮期,都在逐渐强化。当进步力量得势,强调自身身份认同是进取和骄傲;当保守派占优,平权进程陷入低潮时,“身份政治”更加得到强化,原因是为了加强团结、振奋精神、积累力量,以对抗不公不义的政权和压抑冷漠的外部世界。这时的“身份政治”中身份认同的作用,已经不再像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种为争取作为某种身份群体者应有的合理合法的利益,而更多成为了区隔“己者”与“他者”的工具,并塑造某种并不必要的身份骄傲感乃至优越感。这显然代表着“身份政治”向不好的方向转变。yibaochina.com

   而互联网的发展和家用电脑、智能手机的普及,让世界各国的政治动员、政治参与、政治对抗,包括对各弱势和少数群体的处境和抗争进程,都进入了新的历史阶段。而现下的“身份政治”的内容与形式,表现与影响,也正是在互联网成熟和普及后形成的。在互联网刚出现的时候,人们普遍认为它将促进不同国家、不同信仰、不同身份的人相互交流,以及理解与融合,世界将因此成为一个大家庭。yibaochina.com

    但现实却并不是这样美好。一定程度上,互联网的确促进了世界各国人民的沟通交流,也实现了一些以前难以做到的远程迅捷合作,世界似乎成了“地球村”。但另一方面,互联网加剧了不同国家、不同信仰、不同群体的矛盾冲突,并逐渐形成了各种互联网及现实中的“同温层”,隔阂与对立乃至冲突,成了互联网时代政治交流的主旋律。至于为何这样,就和互联网平台信息“短平快”、知识碎片化、发表言论方便但缺乏门槛和追溯性导致谣言和仇恨言论泛滥、易放大极端化的声音等有关,说起来又是很大的话题,在此就不展开了。yibaochina.com

   总之,互联网和智能手机的普及,加剧了不同身份立场者的冲突,自然也强化了“身份政治”。人们根据自身的身份、价值观、利益诉求,分成不同的阵营相互谩骂、羞辱,乃至“人肉搜索”和线下攻击。互联网上各阵营的斗争,在民主自由的欧美,立即转化为现实中的政治对立与博弈。而2010年代至今,又逢欧美和世界局势的剧烈变动,尤其政治的极化与社会的撕裂加剧,让“身份政治”的价值水涨船高,反过来也又加剧了各种撕裂与对立。而“身份政治”导致的欧美乃至世界范围内的撕裂与对立,在2016年美国大选及特朗普当选后,达到了迄今的最高潮。(因为美国是欧美各国中国民群体最多元、社会矛盾最尖锐、“身份政治”最明显的国家,所以以下以谈美国的“身份政治”为主为典型)yibaochina.com

    而作为反建制的“异类人物”特朗普能够成功当选美国总统,本身就是“身份政治”促成的。如前所述,“身份政治”一直伴随着二战后欧美社会的发展。2008和2012年,作为黑人的奥巴马连续当选美国总统,“身份政治”就起到重要作用。虽然说根本上还是因为奥巴马的政纲和政绩得到过半美国民众认可,但其作为黑人的身份,也成为黑人及其他一些少数族裔投票给他的原因。2008年和2012年大选,分别有95%和93%的黑人将票投给了奥巴马,而白人只有43%和39%投给他。显然,“身份政治”对奥巴马的当选有着重要推动作用。yibaochina.com

   2016年大选,民主党候选人希拉里也想复制奥巴马的成功。她在坚持奥巴马的种族平权政策同时,还主打女权主义(这当然也与她自己的女性身份有关),以此希望得到更多女性的选票。而对于其他弱势和少数群体,如LGBT群体、亚裔拉丁裔阿拉伯裔少数族群,以及传统的民主党支持者劳工群体,希拉里也都提出了相应的政策,承诺保障他们在既有平权运动中的所得,并进一步改善他们的处境。这些举动,都涉及对特定群体的支持和承诺,显然也是在利用“身份政治”牌。当然,希拉里竞选总统并不只靠“身份政治”,而是其丰富的从政经验和成绩,以及充分的执政能力。按照大多数美国内外观察者的看法,2016年希拉里几乎笃定当选。yibaochina.com

   但选举结果令世界惊讶。从竞选之初就完全不被看好、进入终选后也被认为将是希拉里大比数胜出的陪衬的特朗普,居然击败了希拉里当选总统,而希拉里抱憾而败。虽然从普选票看,仍然是希拉里得到了更多选票,但因为美国特殊的“选举人团”制度,特朗普依靠在更多州份选情的相对优势,尤其几个关键州的胜利,得到更多的“选举人票”,以相对较少的普选票当选总统。但即便普选票少于希拉里,特朗普仍然得到了参与投票者中46.1%的选民的支持(希拉里是48.2%),与希拉里差距不大,足以说明其是有相当民意基础的。yibaochina.com

   那么,这说明希拉里利用“身份政治”竞选的策略失败了吗?事情并非这样简单。首先,希拉里仍然得到参与投票者中88%的黑人、65%的亚裔和拉丁裔、94%的黑人女性、77%的同性恋者、84%的“自由主义者(美国政治语境下的自由派)”的支持。yibaochina.com

   但为什么希拉里还是失败了?原因就是,她的对手特朗普更加成功的利用了“身份政治”。更深层的来说,是右翼、保守派、传统势力对于进步的、左翼“身份政治”的反噬,取得了成功。yibaochina.com

    二战后美国各弱势和少数群体的一系列民权运动和平权运动,以及取得的不俗成就,极大冲击了旧秩序和旧有的利益格局。而相关的“身份政治”潮流,也打击了根深蒂固的既得利益与保守势力。而支持和参与“身份政治”者对诸如女权、LGBT权利、少数族裔权利的强调(甚至有时是过度的、令一些人厌烦的强调),以及逐渐衍生的对自己作为女性、黑人、同性恋等特殊身份的自豪感甚至反向优越感,尤其对相对的男性、白人、异性恋者某些既得利益乃至其身份本身的批判(既有合情合理的,也有各种偏激的恶语和行为),更是刺激了传统上占有优势和话语权的力量。而进步势力构建“政治正确”,禁止对弱势群体少数群体的侮辱诽谤甚至一般性批评,并对触犯者进行“取消行动”,迫使各种机构开除触犯者,当然也触怒了传统势力。yibaochina.com

    这些几乎必然的引起传统的、保守的、既得利益一方的反感和反弹。当进步势力强调弱势的少数的各群体利益重要性、独特性时,也自然凸出了对立者的身份。所以,传统保守的既得利益一方同样形成强烈的身份认同与增强内聚力(很多原本不在乎自己身份的白人、男性、基督徒、异性恋,也在“身份政治”波及下“觉醒”,并参与到基于身份的对立冲突之中),并且对进步势力方的对应群体发起反击,就可谓水到渠成了。因此,在美国,与那些弱势、少数、新兴群体相对的既得利益、主流身份的、旧有和传统的势力,如男性、白人、异性恋等群体中的保守激进者(立场保守态度激进),就形成了他们的身份认同和相应的意识形态及行动路线。而其价值观和行为,几乎与进步势力恰恰相反,这当然不是巧合而是故意。yibaochina.com

   就像进步势力的“身份政治”强调黑人和其他少数族裔被压迫和歧视的历史与现实,要求平权和强调作为特殊群体的权利,保守势力就鼓吹白人优越主义、强调白人在美国的主导地位和更大贡献,要反对平权政策的“逆向歧视”;对提倡女权主义者,保守派就强调男性的价值与贡献,并利用宗教信仰等为男权主义背书;对倡导LGBT权利者,保守派就发表各种反同性恋反跨性别或变相反同反跨的言论,强调遵守传统价值和家庭伦理的重要性,并同样利用宗教思想支撑其传统理念。yibaochina.com

    保守派的这些价值观和立场主张,很多都来自于美国传统价值观和约定俗成的理念,而美国的“传统价值”,就约等于基督教保守派思想,尤其基督教福音派和基要派的价值观念。其核心价值观念包括信仰上帝(不是自由派那种仅仅当成心灵寄托,而是真的认为一定有上帝)、严格遵守《圣经》等基督教义、因循守旧、男尊女卑(这个可以从《圣经》找到很多原文)、反对科学(但并不反对日常科学工具使用,只反对科学观念不反对具体且日常的技术)、反对同性恋(这当然也是来源于宗教价值)、消极自由(反对大政府、支持持枪权等)等。正是如此,美国保守派的核心即是基督教福音派基要派。yibaochina.com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美国男性、白人、异性恋都持如此立场。相反,很多男性、白人、异性恋是支持女权、少数族裔权利、LGBT权利的。但哪怕有50%以上的“主流群体”导向保守派,就足以对弱势和少数群体形成相对优势和打击。因为“主流群体”不仅占了人口的大多数(或起码相对多数),更是有着更多的资源和话语权。很多保守派说“美国已经被左派/少数群体把持”,并不是事实。除了高校在内学术界和主流传媒界的确是进步势力占绝对优势、群体成员多元化程度高,其他如政界、商界、军界、法律界等,仍然是“主流群体”占绝对优势,只不过其中有些倾向于进步派有些支持保守派。yibaochina.com

    在美国二战后这么多年的民权运动与平权运动中,“主流群体”的态度是复杂的多变的。1960-1970年代,既有残暴杀害民权人士的白人暴徒和镇压民权运动的保守派白人警察(尤其美国南方一些州份的臭名昭著的持种族主义立场的白人警察),也有与黑人、女性等站在一起奋勇抗争的男性白人公民。而大多数民众是一种观望态度,但时而也会参与到对民权运动的支持或抵制中。后来的政治变迁中,里根、克林顿、布什、奥巴马等保守派和进步派交替当权,也反映出美国民众意识形态的波动变化。整体上看,“主流群体”中倾向进步派、支持弱势和少数群体的,与倾向保守派、反对平权的,可谓不分伯仲,各有消长。yibaochina.com

    而2016年特朗普的胜选,反映了保守势力的得势。而选前特朗普公开支持者的相对稀少,和开票后反映的特朗普支持者的巨大数量,以及特朗普当选总统后保守势力走上前台活跃,都反映了潜在保守的、反进步反平权的力量的强大。而这些人很多程度正是被“政治正确”压制的人群,是进步势力“身份政治”所排斥和对抗的对象。yibaochina.com

   前面已经提到,“政治正确”是为了保护弱势群体而设立,“身份政治”的目的也是弱势群体和少数群体平权。但“政治正确”的高压下,人们的言论显然受到了限制。而且,每个人都有通过言语表达想法(包括一些不太“政治正确”的想法)和宣泄情感(免不了有憎恶和仇恨)的诉求,而“言多必失”,总会有些不恰当言论。尤其在与他人发生冲突时,很多人更容易发表冒犯和仇恨言论。而支持“政治正确”者往往不乏吹毛求疵者,对发表“不政治正确”言论者口诛笔伐,甚至要求政府、学校和公司开除当事人,禁制类似言论出现。这当然会引起仇恨和反弹。yibaochina.com

    而“身份政治”中弱势群体和少数群体的一些诉求,曾经被相当多的“主流群体”所支持。但时日已久,很多人对黑人、女性、同性恋等群体不断强调自身特殊权益、尊奉自己弱势者身份的言行,变得厌倦和反感。“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对他者尤其异质群体的苦难,旁观者更多像鲁镇百姓看待祥林嫂的悲惨遭遇一样,有些同情但更多是憎恶。当这些群体成员喋喋不休的讲自身身份认同的重要和自豪,要求实现自身权利和尊严,越来越多的人产生了逆反心理,由支持变成反对。而且,很多人也认为,经过这些年的各种运动和改革,弱势群体、少数群体早已得到了足够的平等和补偿,现在已经由平权变成要特权了。虽然这并不符合事实(有各种严谨详实的调查,例如皮尤研究中心的各种相关调查数据,证实各弱势群体和少数族裔仍然处于相对弱势处境),但弱势和少数者处境的确已有很大改善,已不再像以前那样极端恶劣与无助。yibaochina.com

    同时,有些似乎是“主流群体”的群体及个人,认为进步势力忽视了他们才是“弱势者”。这以美国“锈带州”大量失业破产的工人阶层、美国内陆和南方农村居民为典型。这些人很多是白人、男性、异性恋,但并不觉得自己是“既得利益者”,反而自觉是被遗忘的群体。因为民主党的亲劳工立场,他们中曾经有很多人投票给民主党。但从奥巴马以来,起码在宣传和给人的直观印象上,民主党更关心那些更明显属于“少数派”的群体如黑人、同性恋,而忽视了劳工和农民。而且,这些白人男性乃至他们的妻子孩子,价值观是比较保守的“大老粗”。他们本来就对民主党那些进步的、积极自由的政策不感兴趣甚至反感。而奥巴马、希拉里强调黑人、女性的权利,大谈环保、同性恋、全球化,他们就越发厌恶了。他们认为自己沦落到现在,正是因为环保和全球化。只不过奥巴马还比较亲民、亲劳工,支持率还相对较高。而希拉里属于高高在上的精英女性,不接地气,不仅“老白男”们不喜欢她,很多保守的白人女性也厌恶她。yibaochina.com

   而这时,保守派对他们伸出了橄榄枝。保守派深知这些“锈带州”和内陆白人工农及家庭主妇的好恶,就利用宗教、种族/民族/国族及其他各种民粹主张拉拢他们。例如保守派声称,是中国夺走了美国工人的工作、是中国的工业品和农产品侵占了美国市场,而民主党的全球化政策成为中国“经济入侵”美国的“帮凶”。而宣传白人优越和白人至上理论,也暖了这些被民主党冷落的“劳苦大众”的心。他们还宣传基督教福音派思想,以麻醉这些知识欠缺的平民白人。这些平民乃至底层的白人,在沉沦中感到了关怀和希望。再看看倾向民主党的主流媒体反复宣传的黑人权利、LGBT骄傲游行,以及他们认为不是福音而是祸害的环保活动、全球化政策,他们中很多人坚定的选择倒向共和党。至于民主党倾斜给他们的各种福利保障,在他们心中抵不过传统价值尤其宗教信仰。他们也认为这些福利只是全球化的“残羹剩饭”,一厢情愿的指望打击中国的工农业、停止进口中国商品,让他们的工作饭碗和产品更值钱(这种想法当然是不切实际的,因果都错了的)。yibaochina.com

    而还有很多社会精英,虽然日常公开场合不反对甚至支持“政治正确”,但其实内心是反感黑人、同性恋、女性的,只是担心丢了工作、遭受孤立,不敢公开说出来。即便民调时,也有些人撒谎说不支持特朗普。但是投票则是秘密的,他们完全可以表达真实立场。而且,正是由于“政治正确”的压抑,以及对进步势力要求给予弱势和少数群体更多权利和尊重的“身份政治”的逆反,他们有更强烈的动机去支持特朗普这样敢于打破“政治正确”、反对给弱势群体少数群体让渡更多利益的候选人。yibaochina.com

    特朗普本人的各种特质及言行,也正是反“政治正确”、反进步“身份政治”同时擎起保守“身份政治”旗帜最合适的承担者。在特朗普“横空出世”以前,代表保守派的共和党屡屡输给民主党,就是因为前者在常规的“辩经”中无法战胜后者。例如奥巴马就是个非常“政治正确”的人,他自己就是作为少数族裔的黑人,政纲要求尊重弱势、维护和平、提倡科学,非常在乎民权和社会正义。而他在总统竞选中的共和党对手麦凯恩、罗姆尼,都是传统的保守派绅士。他们不会撒谎、谩骂,也承认“政治正确”是正确的(起码不会公开反对),只能重复强调家庭伦理、爱国主义、个人自由等传统价值,难以辩得过奥巴马,更不讨左倾和求变的年轻人喜欢。同样,如果是他们或彭斯、卢比奥等人对战希拉里,大抵也会败下阵来。yibaochina.com

    而特朗普不同,他的突出特点就是敢于打破各种“政治正确”,其性别歧视、种族歧视、宗教歧视、反智反科学等言论几乎充斥了其所有公开和私下的讲话。而且他还敢公开传播谣言和阴谋论,例如声称希拉里贪污腐败、奥巴马是恐怖组织“伊斯兰国”创始人、气候变暖是谎言等。据统计,他竞选总统和执政期间共发表过超过2万条谎言,平均每天超过10条。这不仅让反“政治正确”者觉得出了不能“自由发言”的气,还可以破坏基于“政治正确”的竞选论辩。按照美国建制派的政治规矩,共和党很难战胜民主党,而特朗普则直接扯烂了文明的幕布,打破了“政治正确”的束缚,表达了很多保守派不敢说或者说了无法产生影响力的观点和主张。yibaochina.com

    特朗普看似荒诞疯狂的言行背后,是美国数千万乃至更多保守派对“政治正确”的反感和对进步势力“身份政治”的反弹。特朗普依靠另一种“身份政治”,再加上利用了美国选举制度的缺陷,成功当选美国总统。这同样可以从2016年美国大选选民的取向统计证明。有81%的保守派、90%的共和党人(包括90%的共和党男性和89%的共和党女性)、81%的白人福音派和重生派基督徒投票给了特朗普。而特朗普也在白人(57%:37%)、独立人士(47%:41%)、男性(52%:41%)、已婚者(52%:44%)、新教(59%:37%)和天主教(52%:45%)及其他基督教派(55%:41%)信徒、异性恋者(48%:47%)、退伍军人(60%:34%)、高中及以下学历者(51%:44%)、郊区(49%:45%)和乡村(62%:32%)居民中,得到了相对更多的选票。尤其在白人(占总投票人数的70%)、基督徒(74%)、异性恋者(95%)这三个占美国选民大多数的群体中,均获得了多数的支持。这同样是“身份政治”的胜利。(注:特朗普和希拉里得票相加不到100%是因为还有其他几个候选人,他们合计得到了4.7%的有效投票)yibaochina.com

   值得注意的是,52%的白人女性投票给了特朗普,投票给希拉里的只有43%。这反映了“身份政治”本身的非全能性,以及多重“身份政治”冲突的影响。按“身份政治”乃至某些一般印象,女性应该支持女权主义。希拉里不仅支持女权主义,本人还是女性,但为什么大多数白人女性反而投给了特朗普(即便在全体女性中,希拉里支持率也只有54%,而特朗普是41%)?yibaochina.com

    第一,是女性未必支持女权主义;第二,是多重身份、多个价值取向的人,面对身份和价值观的冲突,会选择某个最看中的价值观、根据最优先认同的身份来投票。美国是一个保守主义气氛浓厚的国家,女性也不例外。甚至很多家庭妇女、农村女性,往往比男性还要保守。就像“多年媳妇熬成婆”后也成为欺压儿媳的恶婆一样,很多女性也非常反对女权主义。尤其受与“程朱理学”有某种神似的基督教保守派思想影响的女性,视现代女权主义如洪水猛兽,对像希拉里这样抛头露面、独立自信的女性非常厌恶甚至仇视。所以,很多白人女性本来就不赞同甚至反对女权主义,所以希拉里凭女权主义及女性身份,当然不能得到她们的青睐。这也反映了“身份政治”并不总是有效。而且,“身份政治”中存在多重身份的相对矛盾,多重身份者面临何种身份为优先认同的纠结斗争。yibaochina.com

   一些白人女性并不在乎相对独特于男性的女性身份及特殊利益诉求,却更在意自己的基督教信仰和白人血统和文化。在美国内陆(尤其南方内陆,所谓“深南部”诸州)、乡村、低学历和低收入家庭,很多女性是基督教福音派基要派信徒,也是白人至上或白人优越主义者。即便不是强烈的种族主义者,但也对少数族裔的种族平等等诉求反感或无感。就像《乱世佳人(飘)》中描绘的那些南方白人妇女,很多都是亲近“3K党”的种族主义者或附和者。包括《乱世佳人》作者玛格丽特·米切尔本人,也起码是同情种族主义的(当然她自己或许不觉得如此)。这从《乱世佳人》的内容和感情倾向就可看出。这样的女性在当今美国仍然很多。即便其中有些人对女性身份自豪甚至支持女权主义,但她们更在乎白人身份和基督教信仰。所以,她们宁可投票给侮辱女性、反对女权的特朗普,也不投票给女权主义者希拉里。yibaochina.com

    总之,特朗普依靠右翼的、保守派版本的“身份政治”,取得了2016年大选的胜利,并极大影响了美国和世界的现实社会与历史行程。而保守势力“身份政治”的形成和胜利,恰恰是由于进步势力“身份政治”造成的影响和刺激。著名政治学者弗朗西斯·福山在对美国政治变动尤其特朗普当选问题进行的评论,就分析过“身份政治”的影响。后来,他还写了《身份政治:对尊严和认同的渴求》一书,详细论述了这个问题。他的核心观点之一,即是认为进步势力对“身份政治”的强调和运用,刺激出了保守势力对其相对身份的认同、内部的团结和凝聚及广泛的动员,最终导致特朗普的崛起和执政。我对此观点是非常赞同的。yibaochina.com

    无论是进步势力为强调少数群体认同和利益诉求的“身份政治”,还是保守势力为维护既得利益和旧有地位与尊严的“身份政治”,都将社会裂解为一个个基于其相对独特身份、内部高度同质化的群体,并根据“进步”和“保守”分化组合为两个阵营,“认人不认理”的站队、“党同伐异”式的争斗、“你死我活”般的博弈,将美国乃至世界许多国家撕裂,也在世界各国、各民族、各种信仰间设下高墙和堡垒,令世界进入更加分裂、对立和动荡的新的历史阶段。yibaochina.com

    不仅在美国,全球都出现了基于“身份政治”(或与“身份政治”类似的基于种族、文化、信仰、地域、价值观等形成的“对内高度认同”和“对外强烈排异”)的群体及相关的运动、行动。在印度,自从纳伦德拉·莫迪成为总理后,印度教民族主义声势日盛,并将反伊斯兰、对抗中国作为其主要的政治信条,并根据反伊反中的信条做了不少实际行动;在土耳其,埃尔多安政权以伊斯兰主义和泛突厥主义为旗帜凝聚人心,打击世俗的凯末尔主义者和试图分离出土耳其的库尔德人,以图恢复“奥斯曼帝国”的旧日威风;在俄罗斯,普京也强调大俄罗斯民族主义与东正教传统,以此团结国内和对抗西方。而台湾地区的“蓝绿恶斗”,以及涉及“本省人”与“外省人”、“军公教”与大众、“独派”和“统派”的争议冲突,也都有明显的“身份政治”色彩。而在中国大陆,基于阶级、性别、地域、民族和宗教的争议也很激烈,只是由于中国的维稳体制及舆论控制,更多停留在“键政”这种口头层面,对线下影响有限(但对现实仍然有一定影响,起码是政府重视的民意,并可以影响一些具体事件,发言者也时有被举报被学校和单位开除者)。yibaochina.com

    这些国家和地区各种群体的动向,与美国的“身份政治”有一定的差异,但本质上都是强调独特的身份认同,并且树立向外敌视仇视的对象,以强化团结、对抗“敌人”和达成目标。而从现状看,不谈这些“身份政治”是非对错而只看效用,他们团结“自己人”和实现某些政治、意识形态、利益诉求的目的,还是颇为成功的。yibaochina.com

    “身份政治”之所以好用,就是因为它在很多方面符合人性的特点和现实的需求。“身份政治”将复杂问题简单化为不同身份的人的冲突,并且默认相同身份者利益和立场一致,就符合人抱团结党的特性。而且,同质群体确实有更多共同语言、共同价值观、共同利益。而人不仅爱“党同”,还热衷“伐异”。人们对于体貌特征、宗教信仰、文化习俗不同的他人,往往自然产生隔阂。而一旦有了很多接触,尤其涉及到利益冲突,就很容易产生歧视和仇恨。而因为人的“党同伐异”,所以往往会环护同类、鄙夷异类,因此各种个体冲突往往上升到群体间的对抗。然后双方的每个个体都被裹挟进冲突,被对方群体所恶待,然后引起反弹,双方你来我往,恶性循环。yibaochina.com

    这种恶性循环下,大多数人很难跳脱,反而被深深的裹挟和进一步的参与。这不仅有“身不由己”的逼迫,更有仇恨产生的动力。相对于爱与和平,冲突和仇恨其实更能激发人们参与某些行动的动力,尤其是舍生忘死、不计血本的参与。“身份政治”下的恶斗,的确会“劝退”一些旁观者,但对于相关身份的涉及者尤其已经付出代价者,反而会更加坚定的参与。这又是“身份政治”对人性的利用和诱导。yibaochina.com

    还有,对于大多数民众而言,由于其知识水平、思维能力、日常精力、所处环境的限制,对于很多复杂艰深的政治议题和意识形态争论,是难以充分了解和正确认识的,有些人干脆对政治就没有兴趣。即便是发达国家的公民,受教育水平也有限,很难搞懂一般只有专业人士、学者教授才能搞懂的政策主张。人们也都忙于挣钱养家,闲暇也都主要在放松娱乐,对政治的关心有限,没有空闲去认真详细了解各党派和各政治人物的是是非非。而如果搞“身份政治”,让人们按照自己的身份、信仰、立场站位,大家就容易理解也更容易做到了。而且人们也会认为,既然政治是要为自己争取利益,当然要站在自己人一边,是非不重要(头脑更简单的,会不加思考下觉得自己立场就是对的,自己“是”别人“非”),重要的是立场。还有,以前很多对政治不感兴趣的,根本就不去参与政治,连投票都不去。但在“身份政治”的影响下,“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和“价值”,有了作为某种身份者的责任感自豪感,就踊跃参与政治活动、积极为“代表自己”的个人和政党投票了。这就让“身份政治”风靡世界。yibaochina.com

    很多自由主义者、个体主义者十分鄙夷“身份政治”,认为将个体与群体身份捆绑,本来就是一种愚昧的行为,有损个人自由,也不利于对普遍性的自由民主的追求和维护。这是有道理的,但却不符合人性和政治的现实。普世的诉求虽然人人向往,但是却也难以形成凝聚力,起码难以单独起到政治动员的作用。yibaochina.com

   这有诸多原因。第一,自由民主是相对缥缈的东西,虽然也会实实在在影响现实,但却不是那么立竿见影。除了少数自由至上者和民主信徒,大多数人追求自由民主,是为了更具体的诉求而非自由民主本身。即便实现了自由民主,也未必能达成想通过自由民主达成的目标。自由民主还需要人遵守规则和克制,也是要压抑人性欲望的。而人们对宽泛的自由民主缺乏兴趣,更希望达成其具体目的。人们还需要即时的回馈和刺激。这些只有“身份政治”塑造的明确目标、营造的对内“同温层”和对外“党同伐异”才能满足。第二,正因为自由民主是普世的,所以争取它的人太多太庞杂,异质性太强,所以追求者难以团结,往往因为其他分歧而分道扬镳。而“身份政治”中同一群体同质性非常高,即便也有内斗,但是更有一致的利益与目标。第三,群体和大众需要明确的、强烈的、共同的信仰和组织,以形成共识、相互合作、集体行动。而纯粹的自由主义和个人主义,对这些恰恰是排斥的,更强调个体意志和自由选择。这就导致某种“自由散漫”,不利于团结和行动。追求自由民主的一个重要障碍,恰恰是自由主义本身的特点暨弱点。yibaochina.com

   回顾历史,许多推动自由民主、结束极权的运动,都是以民族主义、宗教信仰等作为动员方式的。例如东欧剧变和苏联解体,普遍被认为是自由民主的胜利。但真正对二者起到巨大推动作用的、动员了更多力量参与变革的,恰恰是各国民族主义力量及一些宗教力量。东欧各国尤其波罗的海三国民众的反俄主义情绪,更胜于反专制的热情。例如第一个脱离苏联独立的国家立陶宛,优先诉求的是民族独立而非实现民主化。而波兰的剧变,也是波兰人强烈的反俄倾向加持及天主教力量助力的结果。而俄罗斯人反抗苏联,很大程度也是因为苏联为国内团结而压制主体民族和最大成员国俄罗斯的民族主义。比苏东剧变早数十年的“匈牙利事件”和波兰“波兹南事件”,虽然普遍被认为是反抗专制极权,但也都有着强烈的反苏反俄民族主义成分。yibaochina.com

    美国一直被自由主义者视为世界灯塔,并将美国二战以来战胜纳粹德国、军国主义日本、苏联红色极权等各种邪恶暴政,视作自由主义的胜利。这也不符合事实或者说只是部分真相。自由主义的确是凝聚美国人心、让世界许多国家知识分子和人民倾心的思想旗帜。但是,在战争及冷战的具体组织和动员中,使用的思想武器并非自由主义,而是爱国主义、集体主义。二战期间,美国正是将保卫自由民主融于爱国主义之中,强调个人对国家的忠诚和奉献,才激励了上千万美国男女参军作战。硫磺岛上飘扬的美国国旗,当然可以被认为代表着自由民主,但其实它还是更代表美利坚合众国。后来的对苏冷战,美国也始终最在意国家利益而非自由民主,否则就不会扶植那么多臭名昭著的独裁政权,还与高度极权和极左意识形态的红色中国握手言和。后冷战时代美国与中国、俄罗斯、伊斯兰世界的对立与竞争,也更多是文明的冲突而非自由与专制的博弈。自由民主当然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号召工具,但只有借助更有集体一致性的身份认同,才能发挥其抵御外侮的威力。yibaochina.com

    在自由民主与“身份政治”的碰撞中,往往经常是后者胜出。就像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本来是伊斯兰主义者、社会主义者、自由主义者合作推翻专制的巴列维政权,但三方在巴列维政权倒台后很快决裂。伊斯兰主义者轻松击败了自由主义者,击败社会主义者也没费太大功夫。这显然体现了伊斯兰宗教价值观和身份认同对穆斯林的强大凝聚力。而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势力的典型阿富汗塔利班,在各种劣势处境下坚持战斗二十年,击败了美国扶植的世俗的、有一定自由民主的阿富汗政府,重返喀布尔。这也反映了信仰和“身份政治”力量的强大。1927-1949年国共争霸,中共最终战胜国民党,也是依靠强调“阶级斗争”的“身份政治”,广泛动员农民和工人,击败了相对强调自由民主的国民党政权。其实国民党政权的崛起和一度成功,也是有“身份政治”加持的,即以中华民族主义、汉民族主义意识形态团结汉族公民。但后来,“中华民族主义”也被中共利用包装自己,再加上对“阶级”的强调及对“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意识形态的鼓吹,获取了更多支持,最终赢取了决定中国百年命运的两党搏斗的胜利。yibaochina.com

    最近几年最能反映“身份政治”强大威力,尤其其鼓动、团结、破坏能力的,是2019-2020年香港反修例运动。在反修例运动之前,香港关于追求更多自由和民主的活动一直在进行,但一直是以相对温和平静的方式进行的。即便2014年声势浩大以要求“真普选”为目标的“占中”运动,整体上也相当平和。后来数年,因为国内外政治局势的变化,香港的自由民主越来越受到限缩,但香港大多数民众都很平静,并没有多大的现实反应。除了少数知识分子,大多数民众虽心向自由民主,但却并不热衷政治,主要还是想的挣钱养家,在物价高昂的香港生存下去。yibaochina.com

   很多香港人甚至会为了一些恩惠,投票给建制派。在香港回归后的二十多年里,在政治色彩较淡的区议会选举中,建制派能够得到超过五成选票,泛民只有四成,还有不到一成是中间派(当然2019年区议会选举除外,这次选举情况特殊)。在政治色彩较浓的立法会选举的普选票中,泛民占有五到六成,建制派也有四到五成。而区议会和立法会投票率都只有五成左右。这说明香港民众对民主自由的追求并不是那么强烈,起码有一半选民对政治非常冷淡,只想拿选票换一些现实利益。yibaochina.com

    与主张自由民主的力量日益消沉相比,香港本土主义势力逐渐抬头。这些人也追求自由民主,但更强调“香港人优先”的本土主义立场。还有一部分本土派更加激进,鼓吹“香港城邦论”及“香港独立”。yibaochina.com

    而香港本土派的崛起,很大程度在于香港本土居民与大陆人的隔阂与冲突。香港回归以来,由于语言、文化、价值观、习惯的差异,以及对香港有限的资源和机会的竞争,香港人与大陆人经常发生冲突,虽大多是个体之间的矛盾,但日积月累,也成了两个群体普遍都有强烈感受的问题。而媒体的报道甚至炒作,双方一些人士的火上浇油(例如北大教授孔庆东辱骂“香港人是狗”事件和香港部分人集资刊登“蝗虫广告”事件),加剧了双方冲突。随着陆港两地交流的加深,冲突越来越频繁。而因为众所周知的大陆与香港在制度上的差异,也让港人对大陆缺乏好感,并恨屋及乌,对整体大陆人也逐渐有了敌意(当然这也有部分大陆人的责任,例如为专制辩护和攻击港人亲英恋殖,然后引起很多本来是大中华主义者的港人逆反)。yibaochina.com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香港本土主义势力日益崛起。这些人不仅在思想层面构建“香港城邦论”等港独理论,还在现实中发动一些行动骚扰和攻击大陆人。例如早在2012年,本土派就发起“光复上水站”行动,抗议大陆“水货客”的走私活动。类似的活动还有很多,主要针对的是在香港将非自需购买商品进行“人肉走私”的大陆“水货客”。不过,由于香港法律对群己权界的限制,大多数歧视和冲突行为停留在口头、私下,或在公开场所以相对克制的方式表达,很少酿成大规模冲突。但这仅仅是“不敢”、“不能”,而非“不想”、“不愿”,部分香港人对大陆人的仇恨在不断积累,排外和独立倾向越来越强。yibaochina.com

    终于,在2019年,借着对香港政府拟推出的《逃犯条例》的不满,香港本土主义势力将反中国(他们否认自己是中国一部分)、反大陆人、追求自决和港独的长期蓄势转为现实行动。超过一百万香港人参与了这场运动。运动一开始还较为和平,主要诉求也只是“撤回《逃犯条例》”。但因为政府低估了港人的反应,尤其林郑月娥等人的处置失当,抗议越发激烈,越来越多的香港人参与到示威游行之中。在游行示威中,“反《逃犯条例》”被称为“反送中”,已经体现出其反大陆的本土主义色彩。这些香港市民所厌恶的,不仅是大陆的执政党和统治集团。也包括整个中国、几乎所有的大陆人。这场行动也不仅是为反对《逃犯条例》,而是香港本土主义思潮下,本土自决行动和反大陆/反中国情绪和行为的总爆发。yibaochina.com

    6月,双方冲突激化。以6月12日示威者冲击立法会为界限,和平示威逐渐变为暴力冲突。而后来的7.21元朗袭击事件和8.31太子站袭击事件,是建制派和警察暴力的高峰,也更加激怒了反建制派。从6月开始,示威者开始袭击大陆人、冲击中资机构、袭击亲建制派人士和店铺,打砸抢烧无一不为并普遍化。凡是表露出大陆人身份的人,无论是记者、游客、学生、职员,都遭到了暴力攻击,连在港大宿舍回避冲突的大陆学生也遭到骚扰。此外,其主要口号也变成了“光复香港、时代革命”,“香港独立”的口号也时常出现,并打出相应旗帜。后来,冲突还演变为街垒战,以本土派为主的反建制派坚持“武装斗争”了数月之久。而相对和平的主流抗议者,也不顾辛劳的在街头日复一日的抗议和掩护暴力者。直到后来,因为新冠疫情的爆发(此事非常意外,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黑天鹅事件”),以及中共和港府各种软硬兼施,暴力才被平息,和平的示威和各种运动也逐渐停止。yibaochina.com

    而能够支撑超过百万港人前前后后超过一年(其中激烈冲突期约半年)的高强度示威游行、制造和承受暴力的,正是香港本土主义所构建的“香港人”的身份认同、价值认同,及其衍生的价值观念与相关利益诉求。其认同、价值观及诉求的核心内容是(以下内容仅为代其表述而非认同,相反我并不认同还强烈反对):香港人是一个独立的、不同于中国人更不同于大陆人的、有着自己独特历史、价值观念、生活方式和共同利益的族群,与中国人、大陆人利益不一致乃至相对立,并受到来自中国大陆及大陆人的各种“入侵”和“毒害”,要拒绝和排斥中华文化及中国人/大陆人,实行“香港人优先”的政策,并以香港与中国高度切割、“民族”自决乃至独立为最终目标。而反修例运动的大部分时段(除了最开始几个月),反建制派港人基本都是以这样的认同、价值观和诉求为动力和目标参与运动的。yibaochina.com

   一些政治观察人士将反修例运动视为捍卫自由和追求民主、反抗专制极权的运动。这当然也有道理。具体道理许多人都说过,我在此就不重复了。只说一下自己的不同意见。虽然整个运动有追求自由民主和反专制成分,但这只是其价值和诉求的一部分,且起码在2019年下半年冲突最激烈时是相对次要的缘由。而反修例运动最主要的价值观仍然是香港本土主义为基调,最具代表性的口号还是那句极具港独色彩的“光复香港,时代革命”。yibaochina.com

    如果说运动的性质和主打价值观还有争议,但动员百万港人参与,尤其其中至少上万人参与暴力的动力,主要当然是香港本土主义思想,既包括对作为香港人的骄傲自豪及港人优先权的维护,更有对中国的厌恶与对大陆人的痛恨。如前所述,仇恨而非爱与和平,才是让人们舍生忘死投入政治运动的最大动力。香港人对自由民主虽然向往,但很少有愿意为此死难者。“占中”的相对平静,更能展现港人对自由民主的态度。而像反修例运动这样激进暴力,只有被侵犯了具体的利益,有了明确仇恨对象,才能做到。而各种激进行动和持久抗争,也需要明确的身份认同和内部团结,以明晰目标和分工协作。这一切,自由民主思想是无法完全提供的。只有强调香港人认同并强烈排斥大陆及大陆人的香港本土主义思想,才能让部分港人为之舍生忘死、不顾一切。yibaochina.com

    有人会拿港人对八九民运的支持、对六四的执着纪念反驳,认为港人也完全可以为自由民主而付出和坚持。其实,港人力挺八九民运、长期纪念六四,同样有身份认同的因素。只是那不是香港本土主义的香港人身份认同,而是大中华主义的中国人和中华民族身份认同。许多港人之所以在1989年付出巨大心血支持民运、营救学生,既有对自由民主普世价值的追求,更在于作为中华儿女的血缘与文化认同。否则,为什么越南、日本、蒙古、巴西、以色列,这些国家及民众,没有如此倾心投入八九民运和纪念六四?原因非常简单,他们并不是中国人。而六四血案后,虽然美国、法国、英国、德国、澳大利亚等国都不同程度表达对中共谴责,还收留了很多中国学生和难民(“六四绿卡”),但关注六四力度也不如香港,同样是因为他们和中国是异国异族,香港是同文同种。港人对中国民主事业的追求,包含着强烈的家国意识,港人的“民主之梦”是从“中国心”萌发的。yibaochina.com

    而随着近些年香港大中华主义的消退和本土主义的崛起,参与纪念的六四的人数逐渐减少,关注力度也不断下降。即便没有《国安法》的出台和一系列镇压行动,对六四事件的纪念在香港也会越来越淡。这也反映了港人身份认同的变化。当部分港人不再认为是中国人,就会认为六四是“外人”的事,于是不再关心或至少不那么热衷。这也更加证明了身份认同而非自由民主,才是召唤和动员相关人群参与政治的最大动力。yibaochina.com

   当然,从更深的层次、更根本的原因来说,部分香港人排斥大陆、仇视大陆人、厌恶与中国有关的几乎一切,确实是因为大陆缺乏民主自由,没有法治和公平。对《逃犯条例》的抗拒,也是对大陆专制极权的恐惧。但是,引起香港人愤怒和对抗的直接原因,仍然是与大陆及大陆人的各种价值观和利益冲突。港人所攻击的对象,仍然是具体的代表中国大陆和中国人(而非仅仅代表中共和统治集团)的人和物。他们不关心中国大陆是否会自由民主,也不指望大陆同意香港实现普选和更多民主,只是希望和大陆早日切割、和中国断绝关系。yibaochina.com

   甚至,这些港人在运动中一方面猛烈攻击代表中国和大陆人的人和物,另一方面却有意避开对中共重要人物和执政集团敏感点和象征的攻击。例如他们极少提及中共最高领导人习近平,对“中国共产党”及其在大陆的“黑历史”提及也很少,也没有特地的刻意的攻击过中共。这不像是无意间的忽略,而应是故意而为。至于原因,我个人估计,一是为强化其反中色彩、与中国大陆民主问题切割(以抵制支联会为代表的大中华民主派“建设民主中国”的立场);二是试图以此减少中共对其的打压,让中共放过他们,他们不反对中共搞独裁,换取中共允许他们搞“香港人优先”和港独,互不干涉。他们在各种文宣和演讲中,都是强调反对“中国”而非“中共”,强调“自决”而非“民主”。yibaochina.com

    因此,香港反修例运动的声势浩大和反抗激烈,主要在于其发起了“身份政治”而非强调追求自由民主。我并不赞同这些示威者的大部分主张(只赞同“双普选”等纯粹追求自由民主的成分,反对港独和本土排外内容),更反对主动的、针对相对弱势和落单者的暴力。但是如果纯粹从动员效果和产生的影响看,香港本土主义者的所作所为是非常“成功”的。如果不是新冠疫情的发生,反修例运动的结果还很难说。相反,如果只强调自由民主和反专制,就难以吸引如此多的人参与,更难动员人们参与暴力行动。yibaochina.com

    不仅是香港,很多国家关于追求自由民主和反专制的运动,往往都是以强调其族群身份的“身份政治”进行动员的。例如发生在乌克兰的2004年“橙色革命”和2013年“广场革命(亲欧盟示威运动及冲突)”,都带有一定的乌克兰民族主义色彩,并以反俄罗斯渗透干预为重要诉求。今年的俄乌战争,乌克兰人反抗俄罗斯的入侵,也是在捍卫自由民主的乌克兰,但主要动员理由还是反俄的乌克兰民族主义。而近二十年泰国发生的多次政治抗争,如反王权和反军人的示威,示威者也是有特定身份、派系、具体诉求的,而非简单的支持自由民主。如泰国的“反独裁民主联盟(红衫军)”主要由泰国农民组成,强烈支持民粹政治人物他信及其家族,其各种政治活动与其说在争取民主反对独裁,不如说是表达对他信民粹式民主的拥护;“黄衫军”则主要由城市中产阶级组成,是反他信、亲王室的政治力量,名义上也支持民主,但却赞同军方对他信阵营的镇压(因为中产阶级人数少于农民,在普选中总是失败,所以联合军方镇压农民,以维持城市中产的政治地位)。yibaochina.com

   还有一些颇有规模的政治运动,就与追求自由民主基本没有关系,“身份政治”起到压倒性的作用。典型就如加泰罗尼亚独立运动、苏格兰独立运动、北爱尔兰独立运动。西班牙和英国均属于自由民主国家,其国内各地区的自由民主程度也没有差别。但是像加泰罗尼亚、苏格兰、北爱尔兰,还是有非常大比例的公民希望脱离现在所属的国家而独立。这里边当然有现实利益原因,但还有身份认同、价值观念等非物质原因。其中苏格兰和北爱尔兰还长期接受英国政府的“转移支付(主要来自于英格兰地区的税收)”和各种优惠政策支持,并受益于作为英国这个老牌世界强国一部分的各种好处(例如优良的国内市场、强大的军力、世界第一梯队的国际地位和话语权)。如果独立,这些好处都没有了,但他们还是要独立。所以他们并不是为了物质利益而独立,而是民族和教派认同等原因。yibaochina.com

   一些香港本土主义者、港独分子,就或公开或私下的将香港与北爱尔兰相比。他们中的“勇武派”把自己比拟成暴力组织“爱尔兰共和军”,称赞后者武装反抗英国政府、谋求北爱独立的态度和行为。而在反修例运动中的一系列暴力,也的确与北爱反英分子所作所为类似。很多本土主义者也公开声称,即便中国大陆实现了民主化,他们也不愿意香港与大陆融合,仍然会追求自决和独立。他们这样想,是有一定民意基础的。《国安法》颁布前几年的多个关于港人身份认同的独立民调中,认为自己是完全“香港人(而非中国人)”的港人达五成五,认同是“中国人(而非香港人)”的仅一成,其他三成五认为既是“香港人”又是“中国人”。yibaochina.com

    虽然民意总在变化,更久的未来中国大陆和香港如何变迁尚未可知,但香港的确已形成了相对独特的文化、价值观、生活方式,港人和大陆人也有很多隔阂冲突。尤其是港人和大陆人对资源、生存空间等现实利益的争夺,更是难以调和的矛盾。未来即便中国实现了民主化,香港也很难和中国大陆完全融合。相反,民主体制的中国,更难压制部分港人的独立倾向和行为,毕竟民主政权不方便像专制政权那样不择手段的镇压。那时香港若仍有大规模的对抗大陆行为,就完全无法用现在许多人认为的“民主自由与专制极权的对抗”来解释了。yibaochina.com

    同理,中国的新疆、西藏问题,也并不是有了自由民主就能解决,相反那时维藏两族追求独立的浪潮可能更加强大。这早已有了苏联、南斯拉夫的前车之鉴。而共和国建国数十年来新疆和西藏少数民族的各种反抗对抗,同样是基于民族和宗教的“身份政治”为纽带,追求自由民主反而是次要的。即便在民族意识非常淡化的文革时期和80年代,维藏两族仍然有着较为强烈的民族认同,其他时期就更如此了。无论现在的专制中国,还是未来的民主中国,想要解决好新疆和西藏问题,首要的考虑还是如何解决民族矛盾和宗教差异(虽然我认为大抵无法有效解决,想结束流血可能只有分家(虽然分家之后未必就不再流血)和汉少聚居区人口置换),而非认为改善民生或实现民主就能天下太平。而故意不提及民族矛盾和宗教差异试图淡化问题,更是相当于掩耳盗铃,除了骗自己没有任何好处。yibaochina.com

   我在文中讲这么多,尤其详细谈香港反修例运动,就是希望让更多人明白,“身份政治”比自由民主更具吸引力和动员力,对中国和世界政治有着非常重要的影响。yibaochina.com

    那么,“身份政治”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如果不谈“身份政治”及其影响的性质(正邪),只论纯粹的效果,那“身份政治”是非常有效的。而如果从对进步与落后、正义与邪恶较量的影响上,那可谓正负参半。“身份政治”更多是一个工具,类似于互联网、枪支,好人可以用,坏人也能用。它也与“党争”颇相似,义士可以组党为国为民,小人自然用它营私舞弊。对于“身份政治”,我赞同弱势群体、少数群体、特殊群体利用其维护合情合理的、正当的、适当的利益;我反对既得利益者、优势群体、邪恶群体利用其维护不当的、超出必要限度的、损人利己获得的利益。yibaochina.com

    因此,我当然反对如美国保守势力那种鼓吹白人优越主义、基督教保守主义(甚至原教旨主义)、社会达尔文主义的“身份政治”。相反,我赞同如美国进步势力为维护女权、少数族裔权利、LGBT权利、残疾人权利等而进行的“身份政治”动员。但是,我也反对进步势力和各弱势群体、少数群体过度强调自己的特殊身份、过于战斗性的对待异质群体、在言语上和行动中做出各种反向的歧视与优越行为。还有,无论持怎样的立场,都应该尊重基本的事实,据理力争、保持诚实,而不能否认客观事实、认人不认理、胡搅蛮缠、撒谎与欺诈。yibaochina.com

    保守主义者和自由主义者普遍认为,进步主义的“身份政治”是人为将所有公民拆解为不同的群体,并且鼓励一部分群体索要“特权”,破坏了平等性和个体自由。他们主张,应该“一视同仁”的对待所有公民,一切按照普适所有人的法律与制度对待之。这样的说法在中国自由派人士中非常流行,可以说是中国知识分子的主流意见。当然,中国体制内精英也基本持这样的看法(当然他们还要既得利益者的特权)。yibaochina.com

    这样的观点显然是错误的。本文在前面已经列举了大量事实和证据,清楚的说明了不同群体之间存在的各种非个人努力因素的差异,恰恰要保障弱势群体和特殊群体特定的权利、特别的需求,才能真正实现平等。就像对于女性而言,且不谈社会文化和历史遗留问题对女性的不利影响,仅仅由于其与男性在生理基础上的差异,就需要有诸如女性生育权利和自由、女性就业的机会及必要的工作条件保障、保护女性免受家庭暴力及家暴后得到救助权利等。如果没有这些保障,她们即便再努力,整体和平均上的社会地位、收入、自由度、安全感等也远远落后于男性。(当然,对于男性因性别歧视和客观条件导致的相对损害,也需要有平权措施予以补偿。另外,女性在享受各项权利包括特殊权益的同时,也应当承担相应的义务、做出与所得匹配的贡献。不同性别者应该多体谅对方的难处尤其独特的难处,而非仅仅谈自己的需求和权利)yibaochina.com

   同样,对于残疾人,其由于种种外力、自我不慎及先天因素导致的伤残,就让他们无法做到像健全人一样程度的就学、就业、出行、办事,甚至穿衣吃饭都不能自理。而且,即便他们试图自立自强的学习和工作,仍然会遭遇大多数普通学校和一般单位的拒绝和歧视。哪怕一些残疾人有相当于甚至高于健全人平均程度的学习和工作能力,很多学校、企业也会出于各种顾虑(乃至仅仅是出于对残疾人的厌恶)而拒绝其入学和入职。面对这样的现实,如果国家和公共机构对其与健全人“一视同仁”,就等于对他们的遗弃。这对于文明的社会,是反人道的野蛮行径。何况,有很多残疾人的残疾,恰恰是健全人及社会各环节为自身利益而造成的(例如工伤、交通事故、战争),全社会尤其造成伤残者伤残的受益方,是有强烈责任做出补偿的。只有通过积极的介入和平权,提供衡平救济,才能接近相对的平等。yibaochina.com

   还有一些特殊群体,其实所求的,正是像大多数一般人那样过普通的生活、有主流群体那样的一般性权利。例如对于同性恋者,有一条重要的要求即是“同性婚姻合法化”。他们这个要求过分吗?他们仅仅是希望能像异性恋者一样拥有婚姻而已。当然,你说“同性恋和异性恋并不一样”,那不就是歧视吗?说好的“一视同仁”呢?除了少数激进的同性恋者和跨性别者,大多数LGBT群体的诉求,仅仅是希望像普通的顺性别异性恋者有一样的权利和机会罢了。他们只是希望不被歧视的、光明正大的生活在世界上,不用为了并不损害他人和社会的性取向和性倾向而活在暗处。(当然我个人是倾向于立专法而非修改民法、先采用“民事结合”等方式保障同性恋婚姻权等权利的,并不赞同激进的、影响传统秩序和伦理的法律与政策大修。台湾的同婚专法就是很好的前例,值得大陆和其他国家地区借鉴)yibaochina.com

    起码在中国,老人这一群体也是遭受歧视、排挤、欺凌、虐待的对象。在中国互联网上,到处都是相对年轻的人(尤其90后、00后)对老年人各种“耍赖”、“撒泼”、“碰瓷”行为的谴责,以及对老一代人各种陈腐观念和落后言行的嘲讽。看起来似乎中国年轻人很有素养,而老年人则素质低下、丑陋不堪。舆论之所以如此,其实仅仅是由于年轻人普遍擅用互联网和社交媒体,而老年人普遍不会上网或使用社交媒体不熟练,所以导致的话语权差异而已。而年轻人指责老人“撒泼”、“耍赖”,而年轻人似乎不这么做,其实是忽略了老人和年轻人体格的差异。对年轻人而言,不需要撒泼打滚,只需要正常说话就能解决冲突。如果是身体健壮的青年男性,仅仅站在那里一言不发都能让对方恭恭敬敬。而对于身体相对柔弱的老人,在冲突中往往只有做些撒泼的动作,才能争取权益(合理或不合理的权益),才能在和年轻人博弈中有一些胜算。年轻人只看到老人撒泼,而忽视了自己的身体优势可以占很多便宜。yibaochina.com

    至于老年人思想比较陈旧、言行落伍,也更多是历史环境问题,及老人因视听和学习等能力退化难以跟上时代,应该更多是同情理解,以及想办法促进老人对现代信息社会的适应,而不是嘲讽指责乃至现实中的欺凌虐待。至于老人中的坏人,比例未必高于年轻人,只不过不像年轻人相对精致利己的懂得伪装、其丑恶看起来更加明显罢了。一般来说,老人中好人和起码不坏的应占大多数,坏人只是老人中的一小部分。可中国年轻人普遍对老年人不友善,起码在互联网上表现的是非常厌老,老人在中国互联网舆论场上缺乏应有份额的话语权。这样的现实也反映了中国需要保护老年人权益的“身份政治”,争取让老年人能够用文明合理的方式争取平等的获取各种公共资源和利益的权利与机会,并且能够有相当的话语权。yibaochina.com

    因此,支持一部分“身份政治”而反对另一些“身份政治”,并不是双重标准,反而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对于进步势力和弱势群体的“身份政治”,我们也完全可以就事论事谈论具体案例的是非,而非在整体上完全肯定和完全否定。yibaochina.com

    不过有一点,进步主义的“身份政治”参与者与支持者,必须明白他们必定会面临保守主义的、既得利益者所组织的相对立的“身份政治”的反扑。前面我举的2016年美国大选的例子就是证明。而在中国,女权主义也遭到男权势力的反扑,残疾人及艾滋病人维权,也被健全人和非艾滋病人猛烈攻击。“身份政治”的参与者在享受“抱团取暖”的益处同时,也需要共同承受对立阵营对己方的无差别打击。这种身份对立显然也会恶化社会生态、网络生态,导致社会冲突加剧、动荡不安。这都是“身份政治”的副作用。虽然我个人认为进步主义的“身份政治”仍然利大于弊且的确必要,但参与者也应明晰代价和副作用,对此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和现实准备。yibaochina.com

    对“身份政治”,自由主义者还有一种指责,即认为将个人归为某类集体成员,将其标签化,是抹杀了个人的独立性、独特性。他们更反对通过一个人的身份(尤其与生俱来的身份)来判断一个人的立场、价值观、言行乃至是非对错本身。自由主义者这样的说法是有一定道理的,也体现了其对个体意志和选择的尊重,有利于个体的独立自由。但这不意味者自由主义就是对的、集体主义或“身份政治”者是错的。相反,在现实中,人们的价值观、立场、行为性质和倾向,与其身份往往呈高度正相关,用句俗话就是“屁股决定脑袋”。yibaochina.com

    文革时毛泽东说过:“亲不亲,阶级分”。这样的话显然有以偏概全之嫌,还加剧了文革中残酷的且不必要的“阶级斗争”,并被自由主义者强烈批判。但批判者又陷入了对其完全否定的另一个极端。现实里,相同阶层和身份的人,的确更多是站在相同立场的。就像中共统治阶层的成员们,虽然各种内斗,但绝大多数人在涉及到其作为统治阶级共同利益如政权存亡时,态度就会惊人的一致。公务员、公检法、医疗人员、教职工,也会站在他们各自身份及相关利益的角度看待问题和对待他人。工人、农民被欺压的相对一盘散沙,但在很多时候也有惊人的团结。当然,也有一些自身阶级和圈子的“反叛者”,但无论中外都是少数,在中国更是异类。知识分子相对特殊,似乎相对独立自由,但其实也都受制于各种主观客观的影响与约束,也在各种议题和事务上因个人价值观、经历经验、利益诉求等,有着相应的立场和选择。所以,“亲不亲,阶级分”在现实判断中正确的概率远大于错误。这也证明了“身份政治”的存在合理性及在现实中的根深蒂固。yibaochina.com

   每个个人超脱一切环境的束缚、打破所有身份的限制,实现完全的自主,只是一种理想下的“应然”;而绝大多数个人不得不适应环境的塑造、依托身份依附集体,无时不在外在的约束和内心的枷锁下求存,才是从古到今乃至未来永久的“实然”。而广义的“身份政治”,也将以各种形式持久的伴随着人类的历史与前程。yibaochina.com

    “政治正确”面具下的虚伪与真实yibaochina.com

     回到对“政治正确”的讨论上来。反对“政治正确”者除了对“政治正确”内容本身的反对,还会从“政治正确”的现实影响来否定其价值。反对“政治正确”的人声称,强行要人们遵循“政治正确”,就导致人变得虚伪,擅长撒谎,嘴上一套心里一套、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他们据此还攻击各种赞成和遵守“政治正确”者是“假正经”、“假慈悲”、“装样子”。例如中国互联网平台就常常声讨西方“白左”的“虚伪”和“慷他人之慨”,认为这些看起来同情弱势、鼓吹“政治正确”的进步派是“圣母婊”。yibaochina.com

    那么,“政治正确”的确造成或助长了人们的虚伪和谎言吗?首先,这无法一概而论。具体分为以下几种情况:1.对于有些人,“政治正确”所要求的东西本来就是其发自内心尊重和遵守的道德准则,无论有没有“政治正确”的约束,其都会保持对包括弱势群体在内各种人士的尊重,并对弱者有着真挚的同情;2.另一些人则对“政治正确”内容无感、没有强烈的赞同或反对,对“政治正确”的要求一般选择遵从,循规蹈矩的过日子;3.而还有一些人,的确是表面上不得不遵从“政治正确”的要求,但内心里对女性、黑人、同性恋等十分厌恶,对犯罪和灾难受害者等不幸的人也缺乏同情,甚至内心幸灾乐祸。不过,因为“政治正确”的束缚,不能表达出来。他们将歧视和鄙夷藏在心里,或者以其他隐蔽的方式表达,如在比较私密的场合或匿名环境下发表歧视和仇恨言论。4.更恶一些的,表面遵守“政治正确”,暗中却想方设法欺骗弱者、坑害他人。yibaochina.com

    对于第一种,无论有没有“政治正确”,都不影响他们对待弱者和他人的态度、行为。这就像很多道德高尚的人,没有法律约束也不会做损害他人和社会的事。对这样的人,“政治正确”没有多少实际影响。但“政治正确”的树立,是对这样的人自觉尊重他人、同情弱小的肯定,等于对当事人还是有正面意义的。yibaochina.com

   对于第二种,“政治正确”就像学校里教的文明礼貌的学生守则,起到一种对言行的规范和引导,有利于这些一般情况下占人口大多数的普通人有更良好的言行习惯。而对这些人的价值观和内心,即便他们不那么热衷“政治正确”,也不至于逆反,仅仅是相对无感罢了。yibaochina.com

   对于第三种,的确算得上是虚伪的、两面派的人。反“政治正确”者批评“政治正确”,也正是以这样的人为例。这种人的确品质不好,道德差劣,尤其是不诚实和口是心非。但是,这并不能说明“政治正确”造成了患害,反而反映了“政治正确”对各种言辞恶毒、缺乏同情心、心理阴暗者的约束。yibaochina.com

   一定程度上,的确是“政治正确”造就了这样的“伪君子”。但是,如果没有“政治正确”,这些人就会成为“真小人”。关于“伪君子”和“真小人”何者更坏,也是一个长久的争议话题。“伪君子”的危害主要在于口是心非,擅于伪装和欺骗。但是,如果他并没有什么实际方式坑害、伤害你,尤其你加强防范的话,他们并不能对你产生多大负面影响。而“真小人”则不仅可以当面恶心你,背后当然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好事。这样的人的确比较容易发现。但其实,他们之所以敢对你“小人”,大抵还是你相对弱小。如果你弱小,即便你通过其青面獠牙的举动了解其恶,也未必有什么办法阻挡。如果你强大,他一开始也就不敢对你耍小人行径。相比而言,起码我个人认为“真小人”比“伪君子”更加恶心。yibaochina.com

    其实,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包括我自己)都有“伪君子”的一面。毕竟人都是自私的,悲欢也难真正相通,在人际关系中也普遍是“近则不逊远之则怨”。一个人不公开的对他人的痛苦幸灾乐祸,不因一些仇怨当面辱骂斥责结怨者,已经是一种克制与尊重。至于内心如何,是没必要管也管不了的。即便再善良正直的人,在肮脏龌龊的世界受伤受辱后,也会萌发出一些可怖的想法,也想对着仇人乃至无辜的弱者说一些肮脏丑陋的话以发泄愤怒。歧视、偏见、仇恨,也深植人性之中,并因人在社会中的遭遇和冲突而诱发与放大,很难从内心彻底拔除。只要这些歧视和仇恨没有付诸言语和行为的实践,没有公开对着想伤害的当事人进行侮辱威胁骚扰,那就只能当做没有发生。所谓“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是也。而“政治正确”正是这样起到这种约束,让人们在冲突和愤怒中多些克制和忍耐。yibaochina.com

    而且,“政治正确”虽然让人相对虚伪,但也减少了许多冲突和仇恨。人与人、群体与群体之间的很多怨仇,往往就是“风起于青萍之末”,因为各种口角而诱发。尤其是“骂人揭短,打人打脸”,就可能结下天大怨仇。面对相对弱势的人和群体,攻击其伤疤、指斥其短处,攻击者一时非常痛快,但很容易引发反弹,然后互揭伤疤互击软肋,社会陷入仇恨之中。或者弱者忍气吞声,转移伤害给更弱者,社会更丑陋黑暗了。这都不是什么好的状况。而“政治正确”正是明确禁止类似行为,以减少社会戾气和仇恨,保持社会和谐。人们不说的确会憋在心里,但也比充斥于社会中更好。对于憋在心里者似乎不能出气,但其实也是在保护他/她不被更强者同样攻击。yibaochina.com

   而第四种人很是可怕。他们不能当面讲出来,就转而暗箭伤人。对于这样的人,“政治正确”似乎是起到负面作用,也的确是有些负面作用。但如果一个人或者群体恶毒至此,有没有“政治正确”都不会干好事。就像法律的高压下,一些人通过阴暗隐蔽方式规避法律去损人利己。但如果没有法律,这样的人就老实本分了吗?显然不太可能。他们的阴暗败坏,不能怪到“政治正确”头上。yibaochina.com

    因此,“政治正确”的确可能让一部分人变得虚伪、两面派,但整体上利大于弊,更多起到了对人们尤其社会精英、既得利益者的约束。yibaochina.com

    再谈另外一个问题。那些支持、尊奉“政治正确”的人们,尤其西方的“白左”,是虚伪、双重标准、两面派的“圣母婊”吗?yibaochina.com

    这同样无法一概而论。欧美、港台、日韩、中国大陆,乃至欧亚非拉其他各国各地,都有许多支持和奉行“政治正确”的人,其中也有很多比较符合“白左”、“圣母/圣母婊”特征的。总体看,除了都支持“政治正确”,这些人身份、价值观、言行都非常多样,品性也各有特点。我自己也接触过不少类似的人。yibaochina.com

   这些人当中的确有些不好的人,其最不好的方面不是虚伪,而是双重标准。一些支持“政治正确”、价值观似乎是左派的人,一方面对一些进步价值观和立场很是尊奉,但在涉及到自身及所属群体利益时,就放弃同情弱势、主持正义,甚至把作为相对强势的自己群体打扮成受害方,利用左派同情弱势的价值观来掩饰其群体及祖辈之恶,维护其既得利益。例如北京公知dxx。还有一些港台自由派进步派人士,也是一方面大谈进步思想,一方面对仇视和攻击大陆人的行为网开一面,以及表现一些表里不一的行为,例如某媒体的创办者zxx。虽然有些事如果换位思考也无可厚非,但并不是无可非议。yibaochina.com

    而如果说“虚伪”,这个涉及的范围就很大,定义也不那么准确。何为虚伪?口头宣扬正义实际当键盘侠是不是虚伪?某种程度的确是。但如果这样算,这世界上很少人不是虚伪的。而且如果干脆连口头的发言和讨论都不参与,岂不更加犬儒?在言语上支持而没有实际帮助是不是虚伪?好像也算。但即便能做到口头的声援乃至一个联署,在充满各种风险压力的世界,已属不易。何况有时人与人远隔重洋,本来也不可能在现实里帮上什么。只偶尔的、少量的付出一些物质、金钱和精力,象征性的帮助他人,是不是虚伪?很多人也认为算。但其实能做到这样的人,起码在中国人中,相对芸芸众生已非常稀少。如果这还嫌不够,岂不是“升米恩斗米仇”?yibaochina.com

   以上说的主要是中国大陆和港台的。那么欧美各国的进步派政治家、社会活动人士、知识分子和普通公民呢?他们是不是虚伪的“圣母婊”?“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我上面提到的这些中国陆港台的,在欧美支持“政治正确”和价值观为左倾进步的人中也能有许多对应者。双重标准者、有所虚伪者皆有。但就我有限的了解,欧美真诚的、不双标的、付出更大代价的进步人士,是更多更普遍的。yibaochina.com

    无论美国,还是欧洲,他们的进步人士一直都在有实际付出。从宏观上看,因为他们收入都较高,所以他们在进步派掌权时都需要缴纳不菲的税金,正是这些税金成为帮助弱势群体的经济来源。可以说,除了极贫困者,欧美的进步人士,无论是政治家、知识分子还是普通民众,都是选举了对其征收高额税收的进步派大政府,以个人收入来支持进步政策的。其税负还很高,每个人交的税占收入的20%-50%(最高的还有75%的),其中很大一部分用于支持和帮助弱势群体。这可算是真金白银的付出了。而他们本来是可以选择支持低税收的小政府的。(当然,也有人批评他们,认为他们所支持的措施,让那些并不愿意支持弱势群体平权的也付出了税款,是“慷他人之慨”。但首先这些进步人士自己也慷慨了;二是社会每个共同体都需要遵守“社会契约”,包括尊重民主选举的结果。何况,保守派也往往推动各种印钱和减税政策,让全民为大企业的亏损和破产买单。这是不是“慷他人之慨”呢?)yibaochina.com

   如果这些还算某种程度的强制,还有个人额外的自愿捐款。美国进步人士在各种人道主义灾难救助和日常对贫困群体的募捐中,都多多少少会有捐款。而倾向进步的富豪捐的更多。很多国人说他们为了避税,或许部分比较吝啬的富豪(如贝佐斯)是这样,但还有很多如比尔盖茨、巴菲特,都是很能慷慨解囊的。即便平民百姓,也有很多为例如非洲饥荒、南亚洪灾等积极捐助,拯救了无数生命。yibaochina.com

    而难民和移民的接收,也可以反映欧美进步人士的真诚。自从二战结束以来,欧美累计接纳了数千万来自战乱和贫穷地区的难民和移民。除了少数因曾为美国立功及宗教信仰因素被保守派营救和安置,绝大多数难民都是被左翼进步派或倾向进步阵营的中右立场的人士接纳。就像2015年欧洲难民危机高峰期,仅德国就接纳了超过100万难民。而对难民的住房安置、资助、生活帮助等,绝大多数都是进步人士在付出。许多家庭将自己家的房间腾给素不相识的难民居住,表现了真正的人道主义和国际主义精神。yibaochina.com

   而欧美各国进步人士对本国弱势群体的支持帮助,更是长期持续的。最典型即关于残疾人的各种设施、服务与协助。在欧美国家,很多公共场所都有完整实用的无障碍设施,如残疾人停车场、残疾人专用楼梯、残疾人助听系统等。包括许多公交车都有专门方便残疾人上下车的工具。这些都不是摆设而是一直有人维护。在发达国家的大部分地区,残疾人都可以畅行无阻。而这些设施及服务需要的资金、人力等非常庞大,需要巨额的资源投入建设和维护。而残疾人自身创造的财富是有限的,大多数当然是从健全人的税金中获取。另外,修建这么多关于残疾人的设施及配置服务人员,也会占用健全人的资源和空间。但欧美大多数国民并无怨言,进步人士更是强烈支持。这些都是他们付出的实实在在的代价。yibaochina.com

    即便如此,一些国人仍然会找出各种理由来证明西方“白左”的虚伪。例如他们认为以上的行为只是建立在以前殖民掠夺的基础上,现在又利用专利和贸易红利获取丰厚利润,所以才拿出残羹剩饭支持弱势群体。这种施舍只是改良,“政治正确”也是遮羞布,并不能改变更深刻的不平等的现实。他们的说法有一定道理,其实西方一些进步人士尤其极左势力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显然,他们做的已经很好了。换成中国既得利益者,可是不仅一毛不拔,还想更多从弱者那里捞取利益。yibaochina.com

   至于更加“彻底”的革命,无论苏联还是曾经的中国,都进行过,结果不仅没实现平等,还导致更恶劣的腐败和特权。虽然有一部分“劳苦大众”做到了彻底“翻身”,但无非像古代农民起义胜利者一样,摇身一变成了新的统治阶层,且对人民的剥削压迫更加残酷和肆无忌惮。而西方发达国家在二战后一系列改革,却大大改善了法治和民权尤其弱势群体的权利保障,还大幅缩小了贫富差距,平等和公正程度远超各种自我标榜的“社会主义国家”。还有,一些国人口口声声支持“彻底革命”,赞扬西方激进政治人物如桑德斯、齐泽克,却反对温和进步派的希拉里、拜登,看似是更激进,其实他们知道越激进越不能实现,也难以在中国复制,他们才支持。对于主张现实可行(完全可以搬到中国推行)、真正能够威胁到他们既得利益的温和左翼,反而警惕恐惧。这也反映了他们“打着红旗反红旗”的阴险内心。yibaochina.com

    不过,西方发达国家也并不是天堂,“政治正确”也不是灵丹妙药。一些支持或标榜“政治正确”的欧美政客和民众,也未必真有同情心,甚至会利用“政治正确”来搬弄是非、谋取私利。例如旅加华人陶短房先生就曾经写过多篇关于加拿大“政治正确”的文章,有时事评论,也有亲身见闻。这些评论和见闻让人窥视到发达国家“政治正确”的复杂性和一定的虚伪性。例如一些人对华人种族歧视,但是如果你反击他,他反而会攻击你种族歧视他。一些族裔还利用“政治正确”护身符纪念一些伤害华人感情的事件(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日裔纪念所谓“终战日”)。还有“政治正确”在不同场合的标准也是不同的,如公立学校和私立学校对宗教宣传的态度就截然不同。不同内容和层级的“政治正确”还会相互冲突,想搞清何者优先何者靠后,也需要一番功夫(虽然我认为那些“政治正确”的先后次序是很有道理的)。而加拿大政府包括进步势力在原住民处境等问题上的表现,也反映了发达国家“政治正确”和“身份政治”的某些虚伪和局限。而在欧洲、澳新,估计也是差不多的。yibaochina.com

    诚然,西方国家也有各种各样的缺陷,“政治正确”也不是那么美好,很多进步人士的付出也有限,非常真诚热情的人也只是相对少数,且有着各种各样的缺点,但整体上,西方进步人士仍然付出了许多实际的代价,如金钱、精力、生活空间等,基本做到了力所能及范围内的“知行合一”。这已经远远好于中国陆港台的绝大多数人了。这也说明,他们支持“政治正确”,并不是说一套做一套,而是将所称的理想付诸实践。yibao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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