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50军支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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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安东地区支左的五十军， 市民早有耳闻，这支部队有一段传奇的经历。yibaochina.com
1948年5月，解放军围困长春，以至粮荒，市民只能靠吃树叶、草根度日，饿殍遍野。驻守长春的国民党六十军在“突围无望，固守待歼”之际，“为使长市军民不作无谓牺牲，长市地方不因战火而糜烂”，军长曾泽生选择了起义。后来，被改造为解放军第五十军，并入朝作战。“支左”虽说是“新问题”，但“党是领路人”，并已经表态了。然而，五十军却是 “另辟蹊径”，仿佛又闹了一次“起义”。yibaochina.com
当时，学生中出现了被称为“中间派”的组织——“绸校一一七”、四中“八一七”和二中“毛泽东路线兵”，简称“七七路线兵”，后者是从八三一“分裂”出来的一支（闫本胜）。之所以称为“中间派”，一般认为，八三一是“打倒一切”的极左派，且有“打砸抢”的恶名；八一八是奉行“血统论”的保皇派，且有“保爹保妈”之称，两者都偏离了正确路线，所以，“开辟”了“第三条道路”。yibaochina.com
一天，半夜时分，“七七路线兵”的几个头头被军方请到山上，而且，受到了郑军长的亲自接见。小将们一时受宠若惊，想请首长讲讲“英雄”的故事。原来，那位传奇英雄叫“曾”泽生——“战士说，我们军长（曾泽生）是中将，那老头住北京，从来不管部队的事，偶尔会到部队来看看，与我们打打乒乓球。”（马黑《外公文革万幸 ：五十军入川支左》）而眼前的这位身材魁梧的是第一副军长郑志士。由于东北人平翘舌音不分，不知此“郑”非彼“曾”，所以造成了误会。yibaochina.com
1月27日，“七七路线兵”在荷枪实弹的军人的护卫下，冲进了市公安局，驱散了“军管会”。同时，在报社也进行了“反夺权”。于是，数辆军车开上了大街，每辆车上挂着16个大喇叭，车的两侧站着武装士兵，刺刀寒光闪闪，喇叭哇哇作响，时而宣读支持左派夺权的通告，时而播放铿锵有力的语录歌，令人一种气势夺人，天旋地转的感觉。尾随军车游行欢呼的不仅是“七七路线兵” ，还有打着八一八旗帜的队伍，呼喊着“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的号。yibao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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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绸校一.一七”（印69班）组织头头程玉超先生，当年受到50军郑副军长接见，并参与丹东日报、公安局夺权。作者摄于2021年春访谈。yibao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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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形势的陡然变化，迫使风云人物坐下屁股开会。地点在六纬路锦江旅社，一座木头房子，上下不过两层，道两旁是银杏树，一到秋天，满树灿若黄菊的扇形叶子，格外耀眼。yibaochina.com
1966年夏季，锦江旅社来了一帮大学生，他们是来“革命串联”的，也叫“煽风点火”—— “煽革命之风，点革命之火”。而“文化大革命这个火”，是毛在北京放的，之所以成为燎原烈火，那是因为有北大这个“火球”，并以此为发端“滚动”起更多的“火球”，形成了声势浩大的 “学潮”。但是，安东没有大学，只有中学，就显得有些个平静。所以，大学生一下火车就说是“一潭死水”。为了掀起波澜，他们便成立了红卫兵组织，有“北体”（北京体育学院，约有二十余人）的“毛泽东主义红卫兵驻丹联络站”，简称“主义兵”，属于“首都三司”，是中央文革小组支持的造反派。所以，曹会治的袖标最初是“首都三司”。在几个组织中，声势较大的是“东北大专院校赴丹野战军”，简称“东野”，主要是本地人（约八十人），头头刘洪礼，是锦州师范学院中文系学生（1966届）。yibaochina.com
由于，驻军介入所带来的形势骤变，使刘洪礼感到措手不及。于是，他主持“东野”连续几天会议，研究如何应对突发的事变。特别是，对于驻军在五龙金矿的镇压，使他产生了一种 “唇亡齿寒”的感觉。yibaochina.com
五龙金矿，是拥有上万产业工人的国营单位。文革爆发，矿里也出现了两派群众组织，其中，八三一“红色造反团”颇具强势，虽地处城郊，却是八三一的强大后盾。2月8日，除夕之夜， 金矿人正忙着过年，一支军队突袭而至，宣布红色造反团是“反革命组织”，当场抓走了几个头头（王天佐、于兆勋、林昭荣、高占东等），随即宣布实行军管。yibaochina.com
刘洪礼提出“东野”下去调查，写出五龙金矿的路线斗争史，证明谁个“革”，谁个“保”，以此争取驻军转变立场。此主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因为，说心里话，谁也没什么高招，仿佛在拳击场上，面对的是一个“铁拳”泰森，把你打趴下岂不是轻而易举吗……yibao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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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洪礼先生（1945年生于安东），曾任《鸭绿江晚报》总编，摄于2020年10月访谈。yibao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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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东野”的调查搁浅了。因为“北体”却另有“高招”， 其与职工造反总部（头头杨印宝，无线电七厂工人）提出一个“行动计划”——给驻军送大字报。中央文革小组讲话，应该允许革命群众对驻军支左所犯错误提出意见，用书面写成大字报送给军区。对此，希望“东野”联合行动。yibaochina.com
刘洪礼有些忧虑：如果驻军不接收大字报，造成“顶牛”了，怎么办？军队不是纸老虎，而是真老虎，要吃人的。而且，内蒙古就发生了军人开枪打死学生（韩桐）的事件。但是，为了顾全大局，“东野”只好“随波逐流”了。yibaochina.com
2月13日，城北的马路上，有一支上千人的队伍举着旗帜，唱着“造反有理”的歌曲，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镇江山坡，行至50军部门前时，歌声戛然而止，驻足静立，恭候首长或者部下来收下“礼物”——大字报。但是，碰了一鼻子灰。于是，队伍便静坐下来了。yibaochina.com
北方二月，虽说是残冬，但依然是冰天雪地。除了山上阳坡的小草钻出了地皮，人仍然在寒风料峭之中。寒夜，静坐的人瑟瑟发抖，虽然地上铺了稻草，但毕竟不是家里的热炕。却是被嘲笑为“捞稻草，吃面包”，“丹东无稻草，饿死‘东野’驴”。yibaochina.com
军部加强了“文攻武吓”，门前站着一排持枪的军人，墙上和树上响起了高音喇叭——yibaochina.com
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yibaochina.com
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yibaochina.com
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yibaochina.com
正西风落叶下长安，飞鸣镝。yibaochina.com
多少事，从来急；yibaochina.com
天地转，光阴迫。yibaochina.com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yibaochina.com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yibaochina.com
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yibaochina.com
（毛泽东《满江红 和郭沫若同志》）yibaochina.com
前有驻军的“攻势”，后有“左派”的喧嚣，八一八的宣传车就在不远的地方——yibaochina.com
撼山易，撼解放军难！yibaochina.com
把矛头指向人民解放军绝没有好下场！yibaochina.com
谁反对人民解放军，就砸烂谁的狗头！yibaochina.com
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yibaochina.com
同时，手持相机的军人对着静坐的人群，不时地打开闪光灯，似乎在为“秋后算账”搜集“子弹” 。yibaochina.com
50军部，即丹东军分区，原为1903年所建的英美领事馆，见于网络。yibao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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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坐”了七天，很难熬下去了，上千人的“门庭若市”日渐稀落。所以，军人驱散了人群，拔掉了旗帜—— “清场”了。yibaochina.com
军车环城宣布：围攻驻军领导机关的“2.13事件”是一起严重的“反革命事件”；二中八三一、市直机关红色造反团、职工造反总部、“东野”是“反革命组织”。同时，公布了被通缉的“头头”名单。yibaochina.com
由此，在公安局及派出所、街道设立了“反革命组织登记站”，要求参加“反革命组织”的人员一律“投案自首”。同时，还掀起了一场“肃毒”运动——“肃清八三一反军流毒”。yibaochina.com
无论在大街小巷，还是站前广场，也无论是大小官署，还是工厂学校，你都会看到一群人围着站在凳子上的人，弯腰低头，向解放军“请罪”，交待参加上山“静坐”的罪行。这时，“革命群众”会给凳子上人的一些“拳打脚踢”。“肃毒”运动的结果，退出八三一的人如鸟兽散，并且，按照要求贴出“反戈一击”的声明。yibaochina.com
3月13日，老宋锒铛入狱了。在军代表（50军孙德功）的教育下，十几天后，即 3月28日，写了一封《给八三一全体同志的一封信》。在信中承认了“反军”和“保走资派宋克难”。对于造反派而言，不在乎所谓的“反军”，因为，这是由于驻军支持“保皇派”所引起的反弹。但是，保“走资派”却如一把利剑插上了心脏，“响当当”的造反派一下子变成了“保皇派”，由此，八三一是“落花流水春去也”。yibaochina.com
在此，披露一个细节：上山“静坐”事件发生时，老宋（和同学李连海）正在沈阳。由于，张正德“吃”了驻军的闭门羹，便和“小将”们上访东北局，希望上边敦促地方驻军“转变立场”。一天，在东北局大院，张问，小宋啊，你们家里的人怎么“上山”了……yibao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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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中八三一女生：前排左起郝霁虹、蒋力、卢枫力；后排左起刘玉萍、刘美娟、郑笑娟。图片提供者王先国先生。yibaochina.com
附录：郑副军长《工作记录卡片》yibaochina.com
注：中央军委于一九六七年五月二十七日发布命令:“调沈阳军区五十军进驻四川，归成都军区建制”。次日，军委召集五十军政委曲竞济，第一副军长郑志士等军主要首长到北京受领任务。下文摘录于郑副军长入川后的“工作记录卡”，记述了军队在川支左的思想动态，虽然支左地域各异，但在同一个历史背景之下。所以，这一罕见的“记录”有助读者对于史实的了解或兴趣。此件偶得于网络（“美篇”），即郑副军长之子郑金陵于2018年为纪念父亲撰文并附“入川笔记”。yibaochina.com
中国人民解放军七八四八部队政治部yibaochina.com
郑yibaochina.com
1970年6月19日yibaochina.com
五十军部队当前概况
——向《解放军报》记者介绍yibaochina.com
五十军部队当前的中心任务，是三支两军，在支左地区贯彻、落实毛主席批示“照办”的“一二.二五”批示。yibaochina.com
全军三个师，十四个团，出两个步兵团执行国防施工任务外，其余十二个团都以三支两军为主，分布在一个市，三个专区的三十多个县（区）。各团都有少数连队执行生产任务。yibaochina.com
全军有一千多干部长期支援三线建设，或者结合在各级革委会工作。yibaochina.com
现在根据革命形势发展的需要，有大批新生力量被提拔到各级领导岗位上来。据一四八师四四三团的统计，目前，有百分之八十的干部，工作职务有了变动。变动幅度之大，是抗美援朝胜利后，空前的一次。yibaochina.com
由于任务重，部队分散，干部新，加上四川的文化大革命反复次数多，斗争复杂，目前，部队的活思想比较多。yibaochina.com
表现在三个方面：yibaochina.com
第一，对部队建设，总的来说，能抓住根本，抓住不放，各级干部兢兢业业，表示好的。主要问题是：yibaochina.com
- 怎样处理三支两军和部队建设的关系，好搞不清楚。有的认为，三支两军搞好了，说明思想革命化程度高。因此，只抓三支两军，忽视抓自身思想革命化，结果，部队思想问题不少，派性得不到克服，三支两军也搞不好。三支两军搞得好，是紧跟、“照办”的结果，而紧跟、“照办”的前提，是抓根本，抓自身思想革命化，这里也有个先抓什么，突出什么的问题。有的单位，当前有个值得注意的苗头，在支左中，只注意抓生产，抓指示，对不对本身思想工作抓的不细，重视不够，搞不好就有“转向”的可能。
- 离开斗争实践，搞部队建设。强调部队集中搞教育，本来部队在农村搞宣传，置身于贫下中农之中，却主张收回营房进行“三忆两查”，脱离了斗争实践，离开了阶级斗争大课堂，结果，效果并不好。
第二，在三支两军方面，由于我们军党委没有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前一支左工作中，支一派，压一派，错误很多。“一二.二五”指示下达后，正在改正错误，总的情况是好的，但活思想也不少，归纳起来有“三气”：yibaochina.com
一是“怨气”，上怨军区领导，下怨四川群众，就是不责怪自己。有的说，入川三年，受压三年，领导冷淡，两派都反，刘张（注：刘结挺、张西挺）攻击，检讨没完。yibaochina.com
二是“泄气”，对四川支左，缺乏信心；对上级领导（军区）缺乏信心；对当地群众，缺乏信心。感到在四川批评没完没了，根本问题解决不了。因此，有“两盼”，一盼部队离开四川，二盼个人调出成都军区。yibaochina.com
三是“不服气”。总认为每次反复都挨反，支持过刘、张，又被刘张反对过，出了力，军区还批评，心里不服，自由主义多，心情不舒畅，用派性来看人。yibaochina.com
第三，干部思想，由于大批干部支援三线，长期支左，部队思想问题，主要是干部问题多。yibaochina.com
支左干部有三怕，一怕结合，二怕脱军装，三怕在四川。有的说，“过了秦岭，在那里结合都行”。yibaochina.com
老干部没提的，有怨气。yibaochina.com
新干部缺乏经验，没打过仗，活思想也比较多。yibaochina.com
当前，从形势、任务、部队思想状况来看，我们军党委、军的领导，担子是重的，工作是艰巨的。对五十军部队建设，当前是关键时刻，对军党委思想革命化，是一个严重的考验。yibaochina.com
我们的安排是：yibaochina.com
- 结合当前斗争和部队思想实际，学新党章，重温两个决议。
- 军党委坐下来，学习两个决议，狠抓根本，做到在紧要关头不“转向”。
注：记者调查的问题：yibaochina.com
1、宣讲两个决议的安排和新做法、新经验；yibaochina.com
2、当前部队工作和部队的活思想；yibaochina.com
3、对《解放军报》的意见。yibaochina.com
参考：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一）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二）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三）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四）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五）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六）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七）yibao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