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罢官风
116
九九炮轰大会“在几个左派头头的主持下”宣布了“对宋克难为首的市委主要领导停职反省”（“刘文”）。由此，成为本地“罢官风”的源头。yibaochina.com
由于，小宋尚未达到“重量级”，也就是说，够不上“主沉浮”的人物。所以，还不是“炮轰”大舞台的主角。但是，他却认为对宋“罢官”是“不对的”，要“搅黄”这场大戏，会后又和宋“密谈”，在军代表的眼里这是露出了“保皇”的马脚。同时认为，造反派是靠“怀疑一切”、“打倒一切”起家的，所以本市的“罢官风”也难脱干系，尤其是绸校学生引起的罢官事件。yibaochina.com
“九九炮轰大会”这一天，绸校也举行了“九九炮轰大会”，矛头指向指丝绸公司党委书记“杨老鬼”（杨荣）。yibaochina.com
6月，丝绸公司党委向绸校派去了工作组。不久，学校出现了批评工作组压制运动的大字报。工作组凭着“反右”的经验模式，便开始在师生中抓“右派”。同时，划分“左中右”列出名单。但是，运动出现了急转弯。7月，毛泽东说，工作组起坏作用，阻碍运动。不要工作组，要有革命师生自己搞革命。于是，工作组被轰赶，以至撤出。但是，运动中的密告信、个人检查等“黑材料”，工作组已经做成了“档案”，随着工作组的撤离，这些档案也转至派出机关存档了。于是，该校“11.7红色造反团”的学生来到公司要求杨荣交出“窝藏的黑材料”，但遭到了拒绝，并被公司员工轰了出去。yibaochina.com
但是，事情并没有完结。因为，中国人吃够了“档案”的苦毒，你永远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但运动来了，它可能使你下“地狱”。yibaochina.com
117
“炮轰”，使宋克难的“乌纱帽”落地了，但是，还要继续“革命”，所谓接受运动的考验。yibaochina.com
“11.7”学生要求丝绸公司交出“黑材料”未成，转而上访市委，直接点名宋克难接待。于是，宋克难应声而出，一个学生向他宣读了一份传单——yibaochina.com
1966年10月6日，“首都三司”联合北航“红旗”等北京各高校造反派，在北京工人体育场召开“全国在京革命师生向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猛烈开火誓师大会”，几万名外地到京串联的学生参加大会。周恩来、中央文革陈伯达、康生、江青等出席大会，立场鲜明地支持反工作组的造反派。张春桥宣读了中央军委“紧急指示”（《关于军队院校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紧急指示》），该指示说，凡运动初期被院校党委或工作组打成“反革命”、“反党分子”、“右派分子”、和“假左派、真右派”等的同志，应宣布一律无效，予以平反，当众恢复名誉，黑材料要当众销毁。yibaochina.com
接着提出，杨某等“窝藏黑材料”，而且，挑动职工斗学生，这是对抗文化大革命运动，对抗中央指示的行为，市委应当立即宣布开除其党籍及撤销其党内外一切职务。yibaochina.com
宋克难感到棘手，一是“窝藏黑材料”的行为是否可以开除党籍；二是这种自上而下的开除党籍违反党章的规定。因而，他表示要派人下去调查，同时，因该公司属于省管单位，需要请示省委。但学生认为宋克难是“缓兵之计”，要求必须立即解决，否则，将采取革命行动，一切后果由宋克难负责。yibaochina.com
宋克难赔着笑脸一再央求，他已是“戴罪在身”，不能再犯错误了，违背党章的规定而开除党籍，上级追查下来，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yibaochina.com
徐吉生（1949年生），绸校“11.7”红卫兵头头之一，曾和同学（张连仲）跟随市委书记宋克难赴沈解决“罢官问题”。
2021年3月20日访谈留影。 yibaochina.com
118
由于，宋克难说“问题”要请示“省委”，所以，在“11.7”两位小将（徐吉生、张连仲）的“陪同”下，坐上绢绸厂的一辆美式吉普直奔沈阳。yibaochina.com
当时，省委主持工作的是书记处书记白潜，正在辽大被批斗，并有李荒（省委书记处书记）陪斗。但宋克难一行来到辽大，批斗台上不见白潜，原来他在检讨“工作组压制革命”的问题时，突然双目失明，什么也看不见了。于是，便被拖到台后洗耳恭听，前台批判提出问题时，再把他拉上场，回答“有”或者“没有”。yibaochina.com
在会议进行中，李荒从台后下来“方便”，宋克难上前打招呼，但李却用眼神示意别说话。yibaochina.com
散会后，白潜便接见“上访者”。“11.7”红卫兵向白潜提出开除杨荣党籍的要求。白潜说，开除党员党籍要按照党章规定的组织程序，个人说开除不但违反党章，而且也没有这个权力。但是，红卫兵要求“破旧立新”，且背诵语录：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那样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然后，带着威胁的语气说，正告你们不要做文化大革命的“绊脚石和拦路虎”。情急之下，白潜和宋克难决定暂且口头批准，手续后补吧。yibaochina.com
于是，“11.7”凯旋了，并公布了“党的决定”——开除杨荣（包括其政治部韩成友）的党籍。yibaochina.com
此后，“丹东开除党籍和罢官风便在人们极度的狂热和骚动中风行起来。”（“刘文”）yibaochina.com
绸校“11.7”红卫兵张连仲，曾为“罢官事件”随同宋克难赴沈。
2021年3月20日访谈留影。yibaochina.com
第二十七章变节者
119
军代表认为“11.7”的罢官的事与老宋有关，这是“张冠李戴”了。所以，老宋有些悻悻然。军代表指着他的鼻子说，怎么，不服吗？你小子早有野心：造反当官。yibaochina.com
这话好比当头一棒，打的他失魂落魄，他呆呆地望了望军代表，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yibaochina.com
军代表看他已是“落水狗”了，必须“痛打”。怎么，你害怕丢面子呀，要“脱裤子，割尾巴”，雷锋说，对个人主义要像秋风扫落叶，你不是学雷锋积极分子嘛，你曾在讲用会上说过，当兵回来你不去工作，而要念高中，因为有个“私心”——要到清华“摇篮”里摇一摇。没曾想，“停课闹革命”，美梦难园了。但是，又刮起了“一月风暴”，东北出现了“新曙光”，潘复生（中共黑龙江省委第一书记）支持造反派夺了权，那个姓范的学生（范正美）一步登天，当了省级“高官”，这能不叫人眼馋吗？旧梦如烟，且作新来梦。你小子找宋克难“密谈”就是削尖了脑袋，要钻进“三结合”（群众组织头头、驻军负责人，领导干部）当官。你呀，一撅腚，我就知道你往哪飞。爬不上去，还有个上大学的梦，是吧。高考废除了，要实行推荐和选拔，那么，你在文革中的表现是相当重要了。而最有发言权的是谁啊？难道不是解放军吗……yibaochina.com
军代表的“脱裤子割尾巴”，使小宋几乎有口难辩。虽然，他的内心仍有所“异议”，比如，“大学梦”有什么不好，列宁说过，在一个文盲的国家里是不能建成共产主义社会的。然而，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从小就听老人说，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yibaochina.com
3月28日，入狱的第15天，颂革命向军代表交上了“自白书”—— “致八三一全体同志一封信”。yibaochina.com
220
4月9日早上，他拎着行李卷，随着铁门的哐啷一声，告别蹲了28天的牢房。yibaochina.com
在街上一家理发馆剃了头，然后，在军代表的带领下，坐上军用吉普车，穿过大街，一直开进了山上50军部大院。yibaochina.com
下车后，他跟着军代表步入会客室。片刻，曲政委出现了，小宋站直了，冲着曲政委敬了一个军礼。政委拉他在沙发上坐下，端详了一下说，怎么样，颂革命，摔跟头了吧。你上次来，我和你说什么了，还记得吗？小宋含泪点头。我告诉你不要和“他们”在一起，你不听我的话，毛主席叫解放军支左，你不和解放军站在一起，那不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吗。我看了你写的公开“信”，还不错，但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我希望你回去后和八一八搞好大联合，一个学校的同学，前世无怨，今世无仇，有什么不可以团结的，无非是派性作怪。说到此，政委站起身来，拍了一下宋的肩膀说，不要背包袱，主席说了允许小将们犯错误，在游泳中学习游泳嘛。yibaochina.com
接见结束了，他又跟着军代表上了车，开到二中下了车，又跟着军代表走进八一八总部，屋里人都站了起来，无论男女都是身着旧军装，腰间扎着一条皮带。军代表说，刚才小宋跟我见了曲政委，首长指示今后要搞好团结，希望二中革命小将在大联合方面，给全市树立一个榜样。说完，他叫总部的人和宋握手，但有人露出鄙夷不屑的样子。不过，曾在站前广场批斗他的一个头头（于东辉）给了一个拥抱。yibaochina.com
看来，人也像猴脸一样说变就变，这就是，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吧。yibaochina.com
221
从吉普车下来，跟着军代表直奔八一八总部，这个短暂的画面，难以躲过众人的眼睛。作为八三一的头头出狱了，不是回归自己的队伍，而是去“保皇派”那里“报到”，如此“卑躬屈膝”，莫非要“改换门庭”吗？很快，街上出现了“快讯”：八三一头头宋乐绪出狱与八一八握手言和。yibaochina.com
出狱之前，军代表已将“信”转给了二中八三一总部的副总（兰志农），并指示以大字报的形式公开。于是，校园出现了洋洋洒洒几千字的“自白”，不但承认了八三一“保宋”和“反军”，而且表示要“偃旗息鼓”（“谈宋”）——yibaochina.com
有的同志还想东山再起，坚持把八三一的旗号打下去，我认为这样做下去一天，对无产阶级革命事业，对当前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不利。你们想一想，八三一过去做过许多坏事，犯过许多罪恶，牛鬼蛇神、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都把八三一看作是他们复辟的希望，而广大的八三一同志是受骗者，也绝不甘心这么做，但是应该看到八三一继续下去，牛鬼蛇神就觉得有说话的地方，这些势必会继续给革命事业带来损失，我想这个道理大家从顾大局识大体这个角度一定会考虑通的。我们要无产阶级事业的大面子，不要资产阶级个人主义的小面子。yibaochina.com
你们也许觉得我也是“刘革（柳戈）式的人物”，或者也叫我叛徒和软骨头。起初我也觉得“投降”二字非常刺耳，但要看你向谁投降，你要向地富反坏右投降，那是可耻的，如果说你做错了，犯了罪，向毛主席低头认罪，向毛泽东思想投降是光荣的。yibaochina.com
看了“投降书”的八三一同学，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什么滋味了。于是，大字报“投降书”被撕掉了。yibaochina.com
王永昌（八三一宣传队）与同学柳得利（“柳戈”图左）在安东镇江山公园留影，此图系王永昌提供于2021年冬访谈。yibaochina.com
注：柳戈，劳动局技校八三一派即“八二二”小头头，后公开声明退出“反军”的妖派。yibaochina.com
参考：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小城文革印象（一）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小城文革印象（二）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小城文革印象（三）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小城文革印象（四）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小城文革印象（五）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小城文革印象（六）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小城文革印象（七）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小城文革印象（八）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小城文革印象（九）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小城文革印象（十）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小城文革印象（十一）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小城文革印象（十二）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小城文革印象（十三）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小城文革印象（十四）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小城文革印象（十五）
鸿路 | “丹麦特嫌”纪事——小城文革印象（十六）yibaochina.com
